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錾碗匠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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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升五爷是村里唯一的錾碗匠,纯洁亮白的碗底一经他的点化,主人的大名便永留碗底,亦留在乡亲们的记忆里。

錾碗匠散文

上世纪六十年代,在石板堂院子,住着几十户人家,大家朝夕相处,宛若一家人。逢年过节,乡亲们常上佘田桥街买回一叠新碗。每当谁家有红白喜事,几十桌酒席,自己的碗筷忙不过来,就东借西挪。为了便于区分,村民常在桌凳下用毛笔署上自己的大名,但碗是不能写的,錾碗匠恒升五爷就显得生意兴隆。

不时有人拿来白花花的瓷碗,崭新的碗张着大口,似乎在等待有人给他取名。这时,恒升五爷就会摆出他的家当:一个铅笔似的錾子,一把小巧的铁锤,再配上一副老花镜。接着,只听见“叮叮当当”,似小溪在流动,啄木鸟在啄食虫子,那节奏明快欢畅,又像花鼓戏的.鼓点,在整个院子回荡,惹得我们小孩子心痒痒的,也想拿着那“鼓槌”击几下过过瘾,但五爷是绝不允许的。每个碗在他眼里是他的宝贝孩子似的,弄砸啦,可不得了。

錾碗讲究力度,非得练上几年把握不了火候。用力大了会把碗錾破,用力小了有点轻描淡写,浮光掠影,怎能碗底留名。

他不许我们小孩子錾,我们也照样看得出神,虽不识字,但见碗底像有小蚂蚁在蠕动,又宛若春天的蚕蛾在排卵。我们正看得有趣,一眨眼,一个苍劲有力的黑色汉字蹦跳出来,好像石猴被菩提老祖取了姓名,不再是个野孩子。五爷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一个个有名有姓,脸上荡漾着开心的涟漪,如吹皱的一池春水。我们兴奋而又小心翼翼地帮着他把一个个嫩白的“孩子”叠成罗汉,然后等待他们的主人前来认领。村民每每想给点报酬,他总是谢绝,只要听到一声赞美,他就会心满意足。

这些碗一经留上主人的芳名,在酒席后就不会认错。若有谁家孩子在酒席哭闹,不小心打坏了碗,主人必定另买一个新碗补上,事前还需请五爷再錾上碗主的芳名。

热闹的酒席过后,接着是锅碗瓢盆的交响。邻里勤快热心的女人,或闲不住的客人会主动帮忙清理碗筷。熊熊大火上一口大锅,烧热,碗筷一起下水,像给孩子搓澡。一通悉悉索索的刷洗,碗筷纷纷上岸。然后,迅速瞄一下碗底,把不同名字的碗分别码起,叠成整整齐齐的一座玲珑宝塔。女人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笑,碗筷清脆的击打声,小狗小猫争抢剩菜的厮闹声,响成一片,这是酒席后的短暂狂欢,随着最后一叠碗焕然一新,而渐渐沉寂。碗们带着乡亲们的余温又回到主人身边,一切尘埃落定。

錾碗匠恒升五爷的生意一直做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虽随着他的西去,这门手艺被他一同带入了天堂,但那錾子“叮叮当当”的天籁之音似从古朴的家乡石板路上隐隐传来。

夜晚,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拿着的笔倏地变成了一枚錾子,正对着晶莹剔透的月碗,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