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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十三 学七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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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行

《朱子语类》卷十三 学七

学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实。〔祖道〕以下践行。

善在那里,自家却去行他。行之久,则与自家为一;为一,则得之在我。未能行,善自善,我自我。〔节〕

人言匹夫无可行,便是乱说。凡日用之间,动止语默,皆是行处。且须於行处警省,须是战战兢兢,方可。若悠悠汎汎地过,则又不可。〔升卿〕

若不用躬行,只是说得便了,则七十子之从孔子,只用两日说便尽,何用许多年随著孔子不去。不然,则孔门诸子皆是呆无能底人矣!恐不然也。古人只是日夜皇皇汲汲,去理会这个身心。到得做事业时,只随自家分量以应之。如由之果,赐之达,冉求之艺,只此便可以从政,不用他求。若是大底功业,便用大圣贤做;小底功业,便用小底贤人做。各随他分量做出来,如何强得。〔僩〕

这个事,说只消两日说了,只是工夫难。

人於道理不能行,只是在我之道理有未尽耳。不当咎其不可行,当反而求尽其道。〔璘〕

为学就其偏处著工夫,亦是。其平正道理自在。若一向矫枉过直,又成偏去。如人偏於柔,自可见。只就这里用工,须存平正底道理。虽要致知,然不可恃。书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工夫全在行上。〔振〕

问:"大抵学便要践履,如何?"曰:"固然是。易云:"学以聚之,问以辨之。"既探讨得是当,又且放顿宽大田地,待触类自然有会合处。故曰:'宽以居之。'何尝便说'仁以行之'!"〔谟〕

某此间讲说时少,践履时多,事事都用你自去理会,自去体察,自去涵养。书用你自去读,道理用你自去究索。某只是做得个引路底人,做得个证明底人,有疑难处同商量而已。〔僩〕

书册中说义理,只说得一面。今人之所谓践履者,只做得个皮草。如居屋室中,只在门户边立地,不曾深入到后面一截。〔人杰〕

放教脚下实。〔文蔚〕

人所以易得流转,立不定者,只是脚跟不点地。点,平声。〔僩〕

问学如登塔,逐一层登将去。上面一层,虽不问人,亦自见得。若不去实踏过,却悬空妄想,便和最下底层不曾理会得。〔升卿〕

学者如行路一般,要去此处,只直去此处,更不可去路上左过右过,相将一齐到不得。〔寿昌〕

有个天理,便有个人欲。盖缘这个天理须有个安顿处,才安顿得不恰好,便有人欲出来。〔夔孙〕以下理欲、义利、是非之辨。

"天理人欲分数有多少。天理本多,人欲便也是天理里面做出来。虽是人欲,人欲中自有天理。"问:"莫是本来全是天理否?"曰:"人生都是天理,人欲却是后来没巴鼻生底。"〔榦〕

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学者须要於此体认省察之。〔椿〕

大抵人能於天理人欲界分上立得脚住,则侭长进在。〔祖道〕

天理人欲之分,只争些子,故周先生只管说"几"字,然辨之又不可不早,故横渠每说"豫"字。〔大雅〕

天理人欲,几微之间。〔焘〕

或问:"先生言天理人欲,如砚子,上面是天理,下一面是人欲。"曰:"天理人欲常相对。"〔节〕

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节〕

有天理自然之安,无人欲陷溺之危。〔焘〕

不为物欲所昏,则浑然天理矣。〔道夫〕

天理人欲,无硬定底界,此是两界分上功夫。这边功夫多,那边不到占过来。若这边功夫少,那边必侵过来。〔焘〕

人只有个天理人欲,此胜则彼退,彼胜则此退,无中立不进退之理。凡人不进便退也。譬如刘项相拒於荥阳成皋间,彼进得一步,则此退一步;此进一步,则彼退一步。初学则要牢劄定脚与他捱,捱得一毫去,则逐旋捱将去。此心莫退,终须有胜时。胜时甚气象!〔祖道〕(儒用略)

人只是此一心。今日是,明日非,不是将不是底换了是底。今日不好,明日好,不是将好底换了不好底。只此一心,但看天理私欲之消长如何尔。以至千载之前,千载之后,与天地相为始终,只此一心。读书亦不须牵连引证以为工。如此缠绕,皆只是为人;若实为己,则须是将己心验之。见得圣贤说底与今日此心无异,便是工夫。〔大雅〕

学者须是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始是学。今去读书,要去看取句语相似不相似,便方始是读书。读书须要有志;志不立,便衰。而今只是分别人欲与天理,此长,彼必短;此短,彼必长。〔寿昌〕

未知学问,此心浑为人欲。既知学问,则天理自然发见,而人欲渐渐消去者,固是好矣。然克得一层,又有一层。大者固不可有,而纤微尤要密察!〔谟〕

凡一事便有两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须事事与剖判极处,即克治扩充功夫随事著见。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往往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柔。须先就气禀偏处克治。〔闳祖〕

义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复之。富贵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使得之,於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圣为贤,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为私欲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两端体察,若见得时,自须猛省,急摆脱出来!〔闳祖〕

徐子融问:"水火,明知其可畏,自然畏之,不待勉强。若是人欲,只缘有爱之之意,虽知之而不能不好之,奈何?"曰:"此亦未能真知而已。"又问:"真知者,还当真知人欲是不好物事否?"曰:"如'克、伐、怨、欲',却不是要去就'克、伐、怨、欲'上面要知得到,只是自就道理这边看得透,则那许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实是看得大底道理,要去求胜做甚么?要去矜夸他人做甚么?'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个甚么?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个甚么?见得大处分明,这许多小小病痛,都如冰消冻解,无有痕迹矣。"〔贺孙〕

"今人日中所为,皆苟而已。其实只将讲学做一件好事,求异於人。然其设心,依旧只是为利,其视不讲者,又何以大相远!天下只是'善恶'两言而已。於二者始分之中,须著意看教分明。及其流出去,则善者一向善,但有浅深尔。如水清泠,便有极清处,有稍清处。恶者一向恶,恶亦有浅深。如水浑浊,亦有极浑处,有稍浑处。"问:"此善恶分处,只是天理之公,人欲之私耳。"曰:"此却是已有说后,方有此名。只执此为说,不济事。要须验之此心,真知得如何是天理,如何是人欲。几微间极索理会。此心常常要惺觉,莫令须刻悠悠愦愦。"大雅云:"此只是持敬为要。"曰:"敬不是闭眼默坐便为敬,须是随事致敬,要有行程去处。如今且未论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截自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为说,此行程也。方其当格物时,便敬以格之;当诚意时,便敬以诚之;以至正心、修身以后,节节常要惺觉执持,令此心常在,方是能持敬。今之言持敬者,只是说敬,非是持敬。若此心常在躯壳中为主,便须常如烈火在身,有不可犯之色。事物之来,便成两畔去,又何至如是缠绕!"〔大雅〕

学无浅深,并要辨义利。〔祖道〕

看道理,须要就那个大处看。须要前面开阔,不要就那壁角里去。而今须要天理人欲,义利公私,分别得明白。将自家日用底与他勘验,须渐渐有见处。若不去那大坛场上行,理会得一句透,只是一句,道理小了。〔义刚〕

人贵剖判,心下令其分明,善理明之,恶念去之。若义利,若善恶,若是非,毋使混殽不别於其心。譬如处一家之事,取善舍恶;又如处一国之事,取得舍失;处天下之事,进贤退不肖。蓄疑而不决者,其终不成。洽。

或问义利之别。曰:"只是为己为人之分。才为己,这许多便自做一边去。义也是为己,天理也是为己。若为人,那许多便自做一边去。"

须於日用间,令所谓义了然明白。或言心安处便是义。亦有人安其所不当安,岂可以安为义也!〔升卿〕

义利之辨,初时尚相对在。若少间主义功深后,那利如何著得!如小小窃盗,不劳而却矣。〔祖道〕

事无大小,皆有义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间更包得有多少利私在,所谓"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道",皆是也。〔祖道〕

才卿问:"应事接物别义利,如何得不错?"曰:"先做切己工夫。喻之以物,且须先做了本子。本子既成,便只就这本子上理会。不然,只是悬空说易。"器之问:"义利之分,临事如何辨?"曰:"此须是工夫到,义理精,方晓然。未能至此,且据眼前占取义一边,放令分数多,占得过。这下来,纵错亦少。"〔大雅〕

才有欲顺適底意思,即是利。〔祖道〕

仁义根於人心之固有,利心生於物我之相形。〔焘〕

人只有一个公私,天下只有一个邪正。〔敬仲〕

将天下正大底道理去处置事,便公;以自家私意去处之,便私。〔僩〕

且以眼前言,虚实真伪是非处,且要剔脱分明。〔祖道〕

"只是理会个是与不是,便了。"又曰:"是,便是理。"〔节〕

凡事只去看个是非。假如今日做得一件事,自心安而无疑,便是是处;一事自不信,便是非处。〔寿昌〕

闲居无事,且试自思之。其行事有於所当是而非,当非而是,当好而恶,当恶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士毅〕

讲学固不可无,须是更去自己分上做工夫。若只管说,不过一两日都说尽了。只是工夫难。且如人虽知此事不是,不可为,忽然无事又自起此念。又如临事时虽知其不义,不要做,又却不知不觉自去做了,是如何?又如好事,初心本自要做,又却终不肯做,是如何?盖人心本善,方其见善欲为之时,此是真心发见之端。然才发,便被气禀物欲随即蔽锢之,不教它发。此须自去体察存养,看得此最是一件大工夫。〔广〕

学者工夫只求一个是。天下之理,不过是与非两端而已。从其是则为善,徇其非则为恶。事亲须是孝,不然,则非事亲之道;事君须是忠,不然,则非事君之道。凡事皆用审个是非,择其是而行之。圣人教人,谆谆不已,只是发明此理。"十五志学",所志只在此;"三十而立",所立只在此;"四十而不惑",又不是别有一般道理,只是见得明,行得到。为贤为圣,皆只在此。圣人恐人未悟,故如此说,又如彼说;这里既说,那里又说,学者可不知所择哉!今读书而不能尽知其理,只是心粗意广。凡解释文义,须是虚心玩索。圣人言语,义理该贯,如丝发相通,若只恁大纲看过,何缘见得精微出来!所以失圣人之意也。〔谟〕

所谓道,不须别去寻讨,只是这个道理。非是别有一个道,被我忽然看见,攫拏得来,方是见道。只是如日用底道理,恁地是,恁地不是。事事理会得个是处,便是道也。近时释氏便有个忽然见道底说话。道又不是一件甚物,可摸得入手。〔〈螢,中"虫改田"〉〕

学,大抵只是分别个善恶而去就之尔。〔道夫〕

论阴阳,则有阴必有阳;论善恶,则一毫著不得!〔节〕

学者要学得不偏,如所谓无过不及之类,只要讲明学问。如善恶两端,便要分别理会得善恶分明后,只从中道上行,何缘有差。子思言中,而谓之中庸者,庸只训常。日用常行,事事要中,所以谓"中庸不可能"。〔谟〕

凡事莫非心之所为,虽放僻邪侈,亦是此心。善恶但如反覆手,翻一转便是恶。只安顿不著,亦便是不善。〔道夫〕

人未说为善,先须疾恶。能疾恶,然后能为善。今人见不好事,都只恁不管他。"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不知这秉彝之良心做那里去,也是可怪!与立。

有问好恶。曰:"好恶是情,好善恶恶是性。性中当好善,当恶恶。泛然好恶,乃是私也。"〔谦〕

圣人之於天地,犹子之於父母。以下系人伦。

佛经云:"佛为一大事因缘出现於世。"圣人亦是为这一大事出来。这个道理,虽人所固有,若非圣人,如何得如此光明盛大!你不晓得底,我说在这里,教你晓得;你不会做底,我做下样子在此,与你做。只是要扶持这个道理,教它常立在世间,上拄天,下拄地,常如此端正。才一日无人维持,便倾倒了。少间脚拄天,头拄地,颠倒错乱,便都坏了。所以说:"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天只生得你,付得这道理。你做与不做,却在你。做得好,也由你;做得不好,也由你。所以又为之立君师以作成之,既抚养你,又教导你,使无一夫不遂其性。如尧舜之时,真个是"宠绥四方"。只是世间不好底人,不定叠底事,才遇尧舜,都安帖平定了。所以谓之"克相上帝",盖助上帝之不及也。自秦汉以来,讲学不明。世之人君,固有因其才智做得功业,然无人知明德、新民之事。君道间有得其一二,而师道则绝无矣!〔卓〕僩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