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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所用最早出现于哪个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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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所用”应即“常仪”或“常法”所用,是皇帝日常起居、听朝等一般场合使用的仪服和用具。那么,常所用最早出现于哪个朝代呢?下面跟小编来了解一下吧!

常所用最早出现于哪个朝代

从河南安阳西高穴村“曹操墓”出土的“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刀”、“魏武王常所用短矛”、“魏口口口所用搏口口口二枚”、“口口口常所用长犀盾”、“魏武王常所用慰项石”系列石牌、石器来看,如果“魏武王”果真是曹操,那么“常所用”应该在东汉末年和三国时期非常流行,至少曹丕、曹植非常熟悉。要不然,曹丕、曹植还不至于专门创造这样一个古怪生僻的词汇埋进高陵,与颇有文采的曹操黄泉相伴。但是,笔者在曹操、曹丕、曹植的《文集》和晋代之前的文献资料中,找不到“常所用”的踪迹。

有人可能要反驳,《三国志·吴书·周泰传》(裴松之引《江表传》)记载“权把其(周泰)臂,因流涕交连,字之曰:‘幼平,卿为孤兄弟战如熊虎,……孤当与卿同荣辱,等休戚。幼平意快为之,勿以寒门自退也。’即敕以己常所用御帻青缣盖赐之”,不就说明“常所用”曾出现于三国东吴吗?非也!裴松之所引用的《江表传》,确实是反映三国东吴的一部文史作品。但是不能因为作品反映三国,就把作者笔下的文字、词汇也一并交给三国。

文史作品,特别是记述类的史学作品,不可避免地会掺杂进作者所处时代的社会特征和用语习惯。同样是孙权赏赐周泰“御帻青缣盖”这件事,千年之后的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写道:“权以青罗伞赐之,令出入张盖,以为显耀”。“御帻青缣盖”变成了“青罗伞”,罗贯中是元末明初人,而“青罗伞”正是明代才出现的称谓。同样道理,《明朝那些事儿》把明朝历史写得很好看,但是能把当年明月笔下的那些现代时髦用语当作是明代的用语吗?引用人物对话,作者一般不会随意篡改;描述历史事件,作者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语言,具有明显的时代性、民族性和地域性,即使像《史记》和《汉书》两部紧凑的史料在记述同一话题时,语言描述上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别。举一个例子,同样是写刘邦的帽子,司马迁写道:“……所谓‘刘氏冠’乃是也”(《史记》);班固写道:“……所谓‘刘氏冠’也”(《汉书》)。一个“乃是也”,一个“也”,意思相同,但用语明显不同。此外,《史记》还记载(召平曰:)“嗟乎!道家之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乃是也”,刘向在《战国策》中也留下了“无其名又无其实者,王乃是也已”的文字。司马迁、刘向、召平均为西汉人,著书、说话喜欢使用“乃是也”,以班固为代表的东汉人对“乃是也”不感兴趣。

“乃是也”如此,“常所用”也应当如此。所以,了解“常所用”在古代的使用轨迹,不能盯住作品反映的历史时期不放,而应该把目光投向作者的生活年代和作品的成书年代。为了弄清楚“常所用”最早出现于哪个朝代,笔者将所有含“常所用”的文字史料片段,按成书年代排列如下:

——《江表传》:“权把其臂,因流涕交连,……即敕以己常所用御帻青缣盖赐之。”(晋代,作者虞溥,原书已佚,这段文字见于《三国志·吴书·周泰传》中裴松之引注。)

——《晋书·朱伺传》:“朱伺拒曾贼于河南,常所用弓,忽禁不发。”(晋代,作者王隐,原书已佚,这段文字见于虞世南《北堂书钞》。)

——《宋书·萧思话传》:“萧思话初在青州,常所用铜斗,覆在药厨下。”(南朝,编者沈约,根据何承天、徐爰等人的《宋书》汇编,这段文字也被收录于李延寿《南史·萧思话传》和宋代的《太平广记》。)

——《道乡集·故观文殿大学士苏公行状》:“明日稍就枕,即屏左右,却药饵,召常所用医二,亲谢遣之。”(宋代,作者邹浩。)

——《秋崖集·与程提干》:“乃闻常所用漆匠,则祈门人。”(宋代,作者方岳。)

——《陶朱新录》:“遂以常所用消化药饵四五粒辄利者与之。”(宋代,作者马纯。)

——《古今事文类聚别集·知入玉堂》:“元佑六年,梁公在翰苑。一夕,宣召甚急,将行而常所用砚误坠地碎,仓卒取他砚以行。”(宋代,作者祝穆。)

——《宋史·乐二》:“遂更常所用圜丘寓祭明堂《诚安》之曲曰《宗安》……。”(元代,编者脱脱。)

——《释文纪·比丘尼戒本所出本末序》:“今所出比丘尼大戒本,此寺常所用者也。”(明代,作者梅鼎祚,裒辑历代名僧及诸家之文。)

九段含有“常所用”的文字,不涉及特定名称,不涉及人物对话,均系作者对历史事件的通俗记述,其中的“常所用”是作者的习惯用语,而不是作品反映的时代用语。

从传世文字来看,《江表传》是第一部记有“常所用”的文献,虞溥是第一个使用“常所用”的文人。虞溥生卒年不详,但《晋书·卷八十二》留有线索。其一,虞溥曾受到卫瓘(220─291)的器重;其二,虞溥在列传中排在陈寿(233-297)、王长文(238—302)之后,司马彪(240—306)之前;其三,虞溥的`儿子虞勃把《江表传》献给了司马睿(276—323);其四,《江表传》为虞溥晚年作品;其五,虞溥活了六十二岁。综合分析推断,虞溥生年约为239年,卒年约为300年。也就是说,“常所用”用于书面文字,最早出现于西晋中期。

晋代之前既然没有“常所用”这一用语,那么,那时的人们在描述“经常使用的”某某物件时,通常会用什么样的词汇来表达呢?笔者在早于《江表传》的文献史籍中,发现了若干“常用”的字样,任选几例如下:

——《战国策·宋卫》:(宋国君)谓大尹曰:“君日长矣,自知政,则公无事。公不如令楚贺君之孝,则君不夺太后之事矣,则公常用宋矣。”(宋,为先秦诸侯国。)

——《汉书·东方朔传》:“朔虽诙笑,然时观察颜色,直言切谏,上常用之。”

——《汉书·杨雄传》:“故人时有问雄者,常用法应之,撰以为十三卷,象《论语》,号曰《法言》。”(作者班固(32-92),东汉史学家、文学家。)

——《魏书》:“乌丸者,东胡也。……俗识鸟兽孕乳,时以四节,耕种常用布谷鸣为候。”(作者王沈(?—266)、荀顗(205—289)、阮籍(210—263)。)

——《三国志·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其十二国属辰王。辰王常用马韩人作之,世世相继。”(作者陈寿(233—297年),三国蜀汉大臣,后归晋,西晋史学家。)

可见,先秦时期的宋国君说话,西汉人和东汉人著书立说,即使与曹操生活时代接近的班固、王沈、荀顗、阮籍、陈寿记述历史,一概是清一色的“常用”,并无“常所用”。

有人说,“常”和“尝”通假,“常所用”可以理解为“尝所用”,即曾经用过的,如“齐宣王好射……其尝所用不过三石”(《吕氏春秋》)。但是,从东汉初年,“常”和“尝”已区分开来,后来也极少通用,如《史记》称“高祖为亭长时,常告归之田”,《汉书》则称“高祖尝告归之田”;《史记》称“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汉书》则称“秦始皇帝尝曰‘东南有天子气’”。再者,一个人“常所用”的物件有限,而“尝所用”的就多了去了,十个陵墓未必装得下。可见,把“常所用”理解为“尝所用”讲不通。

有人会说,曹操时代未必没有“常所用”,那些含有“常所用”的史料后来在战火中遗失也未可知。笔者认为,战火不是搜索引擎,不可能只盯着“常所用”仨字去烧;曹操是政治家,也是文学家,如果当时文学领域有“常所用”这样一个新潮词汇,他与曹丕、曹植等建安文人一定会接触到,一定会活学活用。然而,从这爷仨保存完好的诗、赋、令、诔、表、制、策文、乐府等文字来看,“常所用”在东汉末年和三国时期还没有诞生。

三国归晋,政治格局变了,文学领域也有了显著变化。建安风骨讲究言简意赅,一字千金;西晋文学则追求雕琢玄虚,仿古趋新。所谓仿古趋新,并非脱胎换骨,而是在效仿古文的基础上有所革新。把简单词汇复杂化,是那个时代文人的共性。《晋书》称虞溥“专心坟籍”,称王隐“文辞鄙拙,芜舛不伦。其书……体混漫义不可解者,隐之作也”。在这样的文风气息下,虞溥、王隐等人把前朝的“常用”整成“常所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曹操葬于汉魏更迭,其随葬品刻文不可能穿越时空,出现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常所用”字样。

从语言学上看,“曹操墓”的墓主人要晚于曹操多年,甚至超过百年。“魏武王常所用”系列石牌、石器中的“常所用”用语,说明“曹操墓”被张冠李戴。“曹操”这顶帽子,是不能乱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