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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话坛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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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盛夏,在村东杨柳拂衣,一泓碧叶荷花的藕湾旁;在村西蜿蜒、潺流的溪水桥畔。冽冽隆冬,在村北土岗下,秸秆堆旁;在村南洼地开阔的向阳坡上。最早是他们迎接着回家的游子走进村庄,他们或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乃至十几人之多。

乡村话坛散文

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年龄大都在耳顺、古稀乃至耄耋之年,用村里人的俗语,称之为“老头子市”(也不乏老妪)。每次回乡,我总是“大老爷”“二大爷”地打着招呼,驻足寒暄一番,在他们的注视下而行。久而久之,已习惯了这样的回家“仪式”。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人去组织他们,除却雨雪等特殊天气,每天他们都会守时赴约,聚拢而成。或提着马扎,或带着蒲团,或干脆席地而坐,或依卧在草秆中。

“啦呱”——是他们“喋喋不休”的主题。

他们的话题,总是从天气、从农时,从集市上农副产品的价格,大田里的.庄稼、果蔬长势等攀谈开始,始终没离开一个“农”字,这似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开场白”。

乡下人是敦厚、质朴的,说话慢条斯理,不急不躁,不温不火。有时说了上句、忘了下句,有时自言自语像独白一般。生老病死这等大事,到了他们嘴里,说上一句“到那边享福去了,不再遭罪了”,便缄口不言了。当然也有一些“话痨”者,每天重述着几乎相同的内容。无话可聊了,就撺掇着一位有“底子”的人,说一段不知听了多少遍的评书;或有人插科打诨,啦一通俚语版的乡村糗事,自取其乐。

上了年纪,怀旧是自然的,也是“屡试不爽”的话题。他们会历数旧有的时光,怅叹以往的艰辛磨难,末了,“顺带”炫耀一下个人的“辉煌史”,自我“阿Q”一番,陶醉一阵,其间也不乏语言的风趣与幽默。

他们又是极易满足的。当谈到国家的养老、医保等政策,不由得笑口颜开。啦起在外工作甚至出国的子孙,或者晚辈进城买了新房,他们会打起手势,兴奋地哼上一曲地方戏“莱芜呕?”,或经典的豫剧、京剧唱段。

问及长寿秘笈,他们念兹大地的水水水水、一草一木这些万物灵性,是这方水土养育了他们。我看主要的还是他们的心境宽、心性好,没有城里人的“城府”,更难见无病呻吟的“情绪病”“时髦症”,只要家人平安和睦,年年有个好收成就是福报了。这些鲜明的特质与特征,像强大的“基因”一般,在祖辈乡人中固化着、流淌着、枝蔓着……

但他们也有不平,甚至气恼之时。乡人是十分看重脸面、讲究人场的,诸如红白公事。现在倡导简办新风,但公事上的乡邻少了,特别是那些平时不孝敬父母,以出殡的厚葬掩盖薄养者,自然成为他们“口诛笔伐”的“重头戏”。而对那些长幼有序,积善之家则褒奖有加,对此甚至编出了段子或小戏哼唱着、演绎着。

乡下人躬耕陇亩,与土坷垃打了一辈子交道,文化程度不高甚或有的还目不识丁,但并不妨碍“点评”山外的世界,“聒噪”域外的风景。笔者多年前在乡镇司职,曾见识过一些老支书,说话一套一套的,不乏鲜活生动,解颐滋气,极具亲和力与鼓动性,亦如《小窗幽记》中所言“人有一字不识,而多诗意”,可见群众语言的生命力了。

这些长者中,不乏老村干、老党员、老模范、赋闲乡居的退休干部、族人等。他们以既往的履历与经验,继续发挥着余热,成为村中的乡贤。因年龄的原因,他们多是坐而论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了。如宣讲上级政策,身兼村“理财小组”“监审组”等工作。有的讲述家国情怀,传播村规民风,使“忠厚传家、诗书继世”的古训植根后生中。

因为他们处事公道,德高望重,极具公信力、影响力,在村民中享有尊崇的地位,时常又扮演着道德评判与民事调解的角色。乡下人皮肤黑、骨架硬,但脸皮薄、心肠软,重情面,谁家家庭不和,邻里不睦,闹点经济纠纷等等,他们一出面或跑个三五趟,说上一通,一般都能顺妥解决,还不伤和气。这既是传统道德的力量,也是祖辈乡情的牢固维系吧。

时光荏苒,人事渐老,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乡村的“啦呱”依然着。时下城里人的不少活动冠以“大讲堂”、“高端论坛”之类,我也“并轨”,让这些农村老人们时髦一回,美其名曰“乡村话坛”吧。

乡村——总以某种特有的方式赓续着、传承着。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