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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夜晚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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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夜晚是最静的,静得让人害怕。

乡村夜晚散文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我很少到屋子里面去睡觉。而是早早的在场里铺好了席子,等待着夜晚的来临,这对我来说是件迫不及待的事情。

场是用来打麦的,碾得又光又平,夏季恰恰派不上用场,于是被我突发奇想拿来当了床。

总是那么小情调的选择一个合适的位置,先是扫,一次一次的扫,然后将席子摊开,等着天黑。

小的时候,尤为的缺乏安全感,总喜欢把这么一个地方选在角落,像是布置狗窝一样给自己精心弄一个窝,觉得天天睡在这样精致打扮的窝里就心满意足了——这是我童年唯一憧憬过的方式。

躺在席子上,身上只遮一层单子。现在看来实在是胆颤心惊,当我写过那只会思想的蚂蚁后,想起这样的睡眠真是不无惊心,一个浓睡的夜晚,如果被一群会讲话的蚂蚁,或者一群热烈唱歌的蟋蟀抬走,这比任何一个故事都恐怖,好在醒来的时候,阳光都正好落在院墙上,金灿灿的一片,这样,一天就开始了。

一个人睡在场里,没有人搭话。细细想来,似乎也没有多少话要讲。白天,那一棵棵生长在场边的杏树投下浓浓的光阴,我们就坐在门槛上纳凉,朝着村庄的东边望去,有人打东边来,有人打西边来,都看的一清二楚,总会有那么一个点,晃悠着,近了,然后经过这里,再慢慢远去。

但是夜晚就全然不同了,这些树完全没有那么高大粗壮了,仿佛在天黑之前就老了,老得老态龙钟,快要支撑不住了。粗粗的枝干不倒也不移动,这让我突然感觉到他们都已经变异了,成了面目狰狞的怪兽,只要我的眼光一旦轻轻的离开,他们就会悄悄的朝前前走一步,多转几次头,完全就毙命在他们的爪牙之下了,于是,不敢轻易的拿开目光——事实上不光是树,白天所有的事物在夜晚似乎都变异了,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当我一不小心转开目光的时候,会很紧张,感觉脊背上有一股凉飕飕的风吹来。我迅速的回过头去,什么也没有,开始我疑心是我的迅速转头,让他们静止了,事实上他们依旧保存着原来的样子,不曾动作。

这让我害怕,也让我惊慌。

昆虫的叫声不绝于耳,从远处,近处,草叶子下,墙头边,黑乌乌的树叶子里头。叫声无处不在,在处无声不响。然而,这,又不是有节奏的,一声声低,一声声高,一声声呐喊,一声声窃窃私语,所有的声音无法揣测,所有的恐怖正在黑暗当中没有尽头的蔓延。

蟋蟀们的歌剧是唯一拥有节奏的,当一只独唱的时候,其他的就参与和声,彼此起伏的唱起来了,他们有的就在牵牛花的架子上,有的就在我头边不远的草村里,有的好像就是睡在我的耳朵里,每一声都清脆震耳。

月亮几乎看不见,星星,密密麻麻的洒落在天空当中,让我很惊怕很惊怕。

睡在这样的天空底下是不安全的。每一个星星都像一只明亮的眼睛,不停的闪烁着。有的极亮,像是暗夜当中森林里面一所屋子的灯光,有的极暗,闪烁一下就不见了。这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我,而我只有一双不放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遥遥相望。

这时候我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来。需要翻身的时候,慢慢的,轻轻的转动身子,早就习惯了身体一边的黑暗,突然的转身会被眼前的黑暗吓着,这时,就会觉得背脊上有凉风轻轻的吹来了,慢慢的渗进身体里去。

我在幼年的灯下,听了那么多的鬼故事,不觉然浑身颤颤。

这个世界的睡眠没有一丝丝的安全感,树,星星,麦垛,梁河,还有长满树的黄土高原,赤裸裸的睡在黑暗当中。

我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星星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山河也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响。只有黑暗的鸟儿和蟋蟀们熟悉这样的黑夜,我想象到他们的声音也许就适应这样的黑暗和浑浊,在悄无声息当中放开自家的声音,让他们在祖国的山山水水中间萦绕,回荡不息。

夜晚越来越深,所有的声响也更加的清晰。远方的树还是那么静止,远方的山上却有灯光亮起来了,那是一辆辆汽车,顺着盘山公路而行,出现在这面的时候灯光就亮起来了。那时的恐惧感就稍微的退了,也许觉得并非如见到的这样恐怖。暗香,某一年,我也要乘车去另外的地方吧,我还没有离开过村庄,乘车将要去的会不会是另外的一个村庄呢?

近处麦垛的影子也更加的模糊,我预示到所有的危险终于要降临了,预示于是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睛的时候,几只鸟正好落在另外的一棵树的枝干上,张开了嗓子,叽叽喳喳的叫嚷着。金灿灿的阳光正照在院墙上。

夏夜

夏夜蚊子超多,空气闷热。

门框上挂着艾草,那是一种很苦的草,外头割回来,趁着湿就搓成绳了,搓的'像那几年时兴的姑娘鞭子一样,又粗又长。挂在阴凉的牛房的屋檐子上。傍晚院子黑漆漆的,一家人就坐在院子里摸着黑讲话。

很急的讲一阵子——都是白天发生的事情,某家的事情,听来的,看见的,经历的,说完了,就沉寂了,在黑乎乎的院子当中坐着,一家人都不讲话,蚊子就在黑暗中枉肆的飞舞,谁也看不见,谁也瞧不见谁。

院子里的树很黑,枝干都是黑的,见不到叶子,一团一团的黑,裹藏这窸窸窣窣未知的声响。大人们的话戛然而止,仿佛正好走在繁闹的街面上,突然就被拉进了这种黑暗当中。

“肚子胀”的叫声此起彼伏,越过院墙爬进来了,就躲藏在某一团黑暗的叶子之后。曾经,在枕边,奶奶眯着眼给针穿线,一次次的讲关于肚子胀的故事。——传说那是一种黑色的鸟儿,谁也没有见过。天一黑就出来收死人的魂,只要听见其叫声就是有人离开这个世界了。线还没有穿进针孔里去,火光在泥墙上一下一下跳跃,奶奶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外面一片漆黑,借着灯光看到苹果树的叶子在微微的晃动,突然就怕了,深深的钻进被子里去,大气也不敢喘。

此刻,坐在院子里“肚子胀”的叫声又响起来的时候蓦然惊怕。那是怎样的一种声音——又长又凄凉,无比的沧桑阴暗,像是从眼前忽然掠过,紧张的不知所措。这声音,像是一个女人凄怨的哭诉,也好像一只猫春情难禁时的呻吟。

这时,爷爷站起来吆喝几声。院子似乎就宽敞多了,似乎也明亮了,满院子兜的都是爷爷铿锵的吆喝。“肚子胀”的声响暗下去了,于是变的特别静,可以听见血液喘着气从鬓边跑过,那么紧张,那么慌乱。远处的声响静止了,院墙下的乐章有开始了。

先有一直躲在黑暗中的蟋蟀发出了一声“嘘”声。院子静寂,于是长长的试音就开始了。我摸黑揣测这个声音下的形象,一只像人一样的蟋蟀,正用两只手揪着领结晃了晃,舒正。来了一嗓子,复又摇摇身体,拂了一下干净笔挺的西装,两眼目视前方。雄音开唱,音正腔园,一连串的音符从嘴中跑出来散落在院子里,漂浮的空气中,躺在叶子上,躲在屋檐下,悠闲自在的响起来了。

随着一直蟋蟀的歌喉,一只一只的蟋蟀加入了歌唱,雄壮的歌喉响起,时而婉转,像是几只喜鹊在=梨花白的枝头上跳跃,时而急速,像是万马奔走,马蹄阵阵穿越古时的战场。时而轻唱,仿佛有一个你爱的人,正在悄悄的靠近你的声旁,时而高亢,是那么自信的,那么激情的,满目放光的高唱。凝神细听,山里的溪水正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的方向,哗哗作响,一点儿也不慌乱,一点儿也不迷失。

“啪”的一声响,所有的乐章戛然而止。

一个厚厚的肉巴掌落在粗壮的腿上,一只蚊子瞬间毙命。

爷爷站起身来,去牛房取一只干掉的艾草鞭子,挂在墙上,点燃。一把星火,如同充血的怪眼,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乐章断了,尽兴的情趣被彻底破坏。“肚子胀”的叫声又在另外的一个地方想起来了,黑暗的无知让我的瞳孔不断的放大,我感觉到有很多的东西就在我的身边,他们睁大了眼睛,快速儿敏捷的吸走本该由我吸走的空气。这呼出的气体潮热,任我怎样逃都逃不掉,我害怕那么突然显形,就在我的亲人面前将我掠走。我紧紧的抓着奶奶的衣襟,她望着院子中的某个地方,脸上有一块子陷进去了,我仰望这她的时候看不到这块陷进去的表情。只当她低头来看我,那双眸子尽然是那么神,看不到一丝丝神情。奶奶将我抱起来,那双眼睛如同远方的星星一样,像是悬崖一样深的没有底。

她在想我父母吧,或者在想她去世的女儿吧!或者她看到了什么,或者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他们,正在和他们讲话。

我刚躲避黑暗的危险,却发现靠近奶奶,那种冷幽幽的延续了,好在爷爷就在身边,他正点着了烟锅,火星在烟锅里咝咝的叫,我疑心那一粒火种就是救醒夜晚的钥匙。

蚊子在艾草点着以后迅速的潜逃了,还留下几只虎视眈眈心有不甘的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等待着伺机下手。我一点也不怕了,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燃烧的艾草,一旦发生危险我会奋不顾身的越将起来,抢到那把艾草寄存的火种,消灭一些邪灵。这个时刻我的力气增强了,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吹饱了,这股力气足以让我杀死几万人。

星星出来了,满天都是,像是散落的珠子,多的数也数不清。爷爷起身去外面拉牛,奶奶进屋子掌灯,天彻底黑了。

脱衣睡下,醒来是金黄的阳光照在创柩上,一切安然,还有微微的倦意,而昨晚的事情,早已被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