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作文中心 > 散文 > 那盏灯里燃烧的梦想散文

那盏灯里燃烧的梦想散文

推荐人: 来源: 阅读: 7.28K 次

在老家菜棚里疯狂了一天的儿子终于进入了甜甜的梦乡。我躺在温热的土炕上听着儿子匀称的呼吸,望着土窑洞顶上斑驳的泥皮出神。母亲和以往一样仍然就着昏黄的灯光做着零碎的家务。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

那盏灯里燃烧的梦想散文

我家兄妹五人。母亲在生了二弟以后就一心想要个女儿,老话说“有儿有女赛似神仙”,母亲虽不奢望能过上神仙的日子,但也想在老年以后有个说体己话的人。可天不遂人愿,直到生了四弟以后才生了小妹。就这样,一个庞大的七口之家就顺理成章地搁在了母亲的肩上。尤其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母亲便将人生的全部内容改写成儿女的吃饭穿衣等生活琐碎,却把自己的生活打包压缩成一个小小的附件隐藏起来不当回事。那时候,父亲是一名退伍军人,被推选为村主任,整天忙着生产队的“公家大事”无暇顾及其他。母亲便理所应当地承担起了一个“成功”男人背后那个默默奉献的女人应该承担的一切,日出而作,日落也不得息。过光景像圆规一样划定了母亲所有的脚步,而唯独没有规划出母亲赶集上会那些光鲜亮丽的时间与机会。还记得在那个建设社会主义的火红年代,生产队要按分地的人口和劳力摊派各项任务,那个任务多的不过冬也不歇夏,不是修路修渠,就是筑坝修梯田,无论春夏秋冬还是刮风下雨。那时候的农民是地地道道土地的儿女,整天跟土疙瘩较劲在土旮旯刨食吃。母亲更是辛劳,鸡鸣头遍就生火做饭,然后将我们早早地从热被窝里揪起来,该上学的上学,不能上学的在匆匆喂饱后就用一根布带子一栓,然后带着饭出山了。那被拴起来的孩子多像秋后的蚂蚱,哭笑打闹、撕扯挣扎,直到现在我还常说我们兄妹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时候接送儿子,在幼儿园门口看见卖的糖葫芦就会冷不丁地想,估计糖葫芦的创意人也是和我有一样经历的人吧,不然咋非要把山楂串成一串呢?让人心酸而又倍感亲切的糖葫芦。而更让我难以忘怀和言表的还有那用麦叶和着黄土垒成的土炕,是我们那时最亲爱的最忠厚的看护人,任凭我们在她怀里吃喝拉撒、手舞足蹈,她总是慈祥耐心地哄着我们,直到我们沉沉入睡,始终陪伴我们兄妹渡过那难捱的一个个没娘的日子。那时候我们恨母亲,恨父亲,恨我们像没娘的孩子的生活。可细想起来,母亲在地里的`牵肠挂肚恐怕只有为人父母才能体会吧。那时的母亲没有眼泪,也不给我们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在暮霭沉沉时急匆匆地回家,然后生火做饭,喂鸡喂猪,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那乱糟糟的场院。直到我们欢呼雀跃累的趴在土炕上踏实地进入梦乡以后,母亲才坐在土炕上小憩。可有多少次,当我迷迷糊糊地起夜时,又见母亲就着那昏黄的灯光做着那永远做不完的琐碎的家务,搓麻绳、纳鞋底、用高粱杆纳锅盖、缝补浆洗。有时候我埋怨地说:“妈,你就不能好好地睡一觉吗?”母亲听了,笑笑说:“妈妈年龄大了,瞌睡少,儿子好好睡觉,明天还要上学,等你长大上了大学,将来成了公家人,妈就能美美地睡觉了。”那时我才懵懵懂懂地知道,母亲的梦就是“儿女成为公家人”。渐渐懂事的我看着操劳的母亲和洋芋蛋一样的弟弟妹妹,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公家人,帮母亲撑起这个家。于是,便在帮母亲喂猪喂鸡放牛等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之外,我也便在那盏昏黄的灯光里放飞我的梦想,奋力起航。

现如今,我已随母亲之愿成了一名“公家人”,也家有妻儿,其乐融融。儿时那段苦并快乐着的农村生活常常成为我和儿子被窝里经久不衰的话题,尤其在谈到母亲的那盏昏黄的灯时,他一脸稚气地追问:“奶奶家的灯是不是有魔法,能变出梦,能变巧克力吗?”我未知可否地笑笑,说:“奶奶的灯很神奇,什么都能变出来,你就是那盏灯里变出了的。奶奶还有一盏更神奇的灯——煤油灯,那更厉害!”是的,母亲小时候点的就是煤油灯。外婆在母亲12岁时就去世了,就在那盏枯焦的煤油灯下,母亲接过了外婆留给她一个有神经病的姐姐和两个只知道扒拉饭不知道饭从哪里来的弟弟的照顾权。在那个灰色的年代里,母亲时常挎着柠条编的大笼出去拔猪草、寻吃食,要从那笼里变出吃的东西来哄三个吃着鼻涕还叫饿的家伙。母亲的老家在清涧县的一个很偏僻的山沟里,那里穷山恶水,交通阻塞,为生计尚属不易,更别奢谈上学念书了,直到现在母亲连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属于母亲的就只有那盏煤油灯,在哄睡了姐姐、弟弟以后,母亲还要学着外婆的样子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有时候做着做着就睡着了,不小心就把煤油灯碰倒了,灯油洒了还要哭哭啼啼悼念好长时间。就这样熬呀熬,熬到了出嫁、熬到了生儿育女。我有时候琢磨,母亲在那盏油灯下干活的时候一定也发过呆,望着那泪一样的煤油灯光会想起什么呢?母亲笑笑说,那时候煤油很贵的,希望煤油像水一样就好了。母亲那时候梦想的生活仅此而已,但煤油最终还是没有像水一样。

母亲现已年过60,身体还算硬朗,终于熬到了不用煤油点灯的日子,但她一向习惯了那昏黄暗淡的富有乡村气息的灯光,总是在家里吊一盏15瓦的白炽灯泡。我们偶尔回家嫌黑,换了多次,但在我们走后她又麻溜的换成了她的工作灯,反复几次之后,我们也只好作罢。逐渐地,我也贪恋起了母亲的那盏灯和那盘土炕。工作闲暇之余,我也经常回到家重温儿时那昏黄灯光播洒在土炕上的温馨。不过看着母亲忙前忙后为我们精心准备饭菜,就免不了叨叨着要母亲为我们看孩子,其实是找个借口想让老人家享享公家人的清福。可母亲总是内疚地回答:“家里还有老四没有成家,家不能丢,也只能给你们捎一些土鸡蛋、豆子之类,顾不上帮你们,等以后不能干活了,就给你们看孩子去、、、、、、、”我们没办法理解母亲对家的概念,但我们知道母亲在尽自己所能做一只护雏的老鹰,每一只都是自己的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有家才不至于让儿女迷失方向。父亲这几年早就不管村里的事了,不过也没呆在家里,而是响应国家农民工支援城市建设的号召到外地打工去了。母亲便一个人在家守护着那方心灵的圣地,孤独地一遍遍反洗着生活的艰辛。去年,她又在县里推行 “一村一品”的农业政策下,贷款修了两个菜棚种西瓜和西红柿。面对着我们兄妹一致的发对意见,他们执拗地选择了自己的的生活方式。我们心酸也无奈。而儿子经常嚷着要回老家的菜棚里玩,那里好像有他梦想中最好玩的东西。有一次,我在菜棚里和妻子谈中国梦,而母亲在忙碌的间隙淡淡地插了一句:现在我就把中国梦种在了我的菜棚里。我不敢相信,一个斗字不识的母亲却是一个种梦人,一个把梦想种在菜棚的人。母亲的确在很踏实的种梦,她像伺候儿女一样莳弄着那两个菜棚。她每天都用那双粗糙的手在那一亩三分地里扒拉着,用铁锹一锨一锨地深翻、平整土地,铺地膜、育苗、栽种,然后吊蔓、浇水、施肥,到最后的采摘,母亲就像绣十字绣那样的认真和仔细,简直就是在创造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菜棚里一年四季都是几十度的高温,跟蒸桑拿浴一样,母亲经常汗流满面。菜棚的起架又低,干活只能弯着腰来,时日常了,母亲的腿出了毛病,只好跪着。跪着在那地里行间挥汗如雨的母亲仿佛一个虔诚的教徒在顶礼膜拜着那神奇的土地,在膜拜中企盼实现那种在汗水里的梦。而更可恨的是老天爷喜怒无常,有时候半夜狂风大作或雨雪交加,母亲就要拿着手电筒,就着那微弱的光给菜棚盖上防寒膜,边边角角再压上石头。在那荒郊野外、黑灯瞎火中,母亲孤独地和天斗,其辛苦如江水滔滔。在那时,我只能默立在窗前祈祷: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我那可怜的母亲吧,她的要强只是中国式的吐哺情怀,她是虔诚的子民。我的泪伴着客厅里惨淡的灯光,那灯光里摇曳着母亲佝偻的身躯、斑白的头发、灰土色的衣衫、、、、、

母亲的人生就是一盏灯,我除了祈祷那盏能更长久的点亮之外,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