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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峰塔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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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峰塔,原名叫文笔峰,距县城东南约十公里,在霍河水电站管理处境内,海拔796米的小寨(山)顶上。清朝嘉庆九年,建文笔峰于城南二十里青石寨,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此塔崩毁,当年移建于城东南山上,即现在的文峰塔。

文峰塔下散文

此塔为八棱实心椎柱形,塔身七层,顶部有四层小石圆柱,高约22米,塔基和塔底层均为人工条石,其它层全是青砖砌成,各层间还嵌有塔檐,甚是雄伟壮观。可见,鄂西北的山民自古就勤劳、聪慧,竹山人每每以此而自豪。这一方远出归来的人们,远远望见文峰塔,总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因为,看到文峰塔,意味着离县城离家已经不远了。虽说离县城十公里,原是下坡路,汽车不用烧油,便可快驱而至。小有遗憾的,此塔却在雷击中倒塌了上半截。

上个月(全国第三个文明礼貌月)中旬的—天,我与局长在地区参加戏剧题材规划会,从车城乘车归来,一路上虽是颠颠簸簸,到底是春暖花开之际,舍不得关上车窗闭目养神,以一睹葱葱林木青青麦畈黄黄油菜花为快。车至文峰塔下,更觉得这里比别处有道不尽的好,看那吐翠的毛竹丛中,几树盛开的山桃花脱颖而出,依依连连的荆棘篷架里,数枝苦李花探首争春,那几只小阳雀时而纵上桃树,继而跳向李枝,引颈眺望,鸣脆,轻抖双翼,像是欢迎远道而来的人们……这情景构成一幅幅天然图画。掠窗而过的岩头上,迎春花撒开几绺细藤,麦粒大的金黄碎花点缀其上,晃晃悠悠地,攀树老葛绽出新丝绦,系上—串串紫色的“花蝴蝶”,山风一阵,欲跃欲飞……

“哐——咚咚!”大事不好!我与局长此刻正沉浸在文峰塔下美丽的山色之中,怎料在这个3字形急弯中段处,客车竟然冲了出去,横撞到公路左侧并排而立的四棵脸盆粗的大榆树上,只听得“喀嚓”声响,四棵大榆树一齐拽断深埋在地下的根,连蔸蹶起,接着又平平地躺下,大榆树啊,你刚才对失去控制的客车,这脱缰的铁马,起了阻止、缓冲作用,须臾之间你又枕着客车径直滑下,横泻山坡,意欲将我们载向何方?

不,不,那沟底深壑不是我们的归宿哇!然而,车却太差强人意,连车顶蓬上的大包小裹兴许也知事情不妙似地,纷纷挣脱网套的羁绊,跳跃着,翻滚着——人却失去了自由,冲不出去,也不能冲啊。

超载的客车里,五十余人,有的清清楚楚,有的`糊糊涂涂,随着车的翻滚,时而左边的倒向右边,时而右边的倒向左边,身不由主地互相蹋将开来。人哪,最怕身不由主哟。没有谁呼喊,也无有人惊叫。事情太突然了,没有呼喊惊叫的准备呀。

此刻,我的脑子却异常清醒,这是车祸发生了!唉,为向建国三十五周年献礼的剧本创作计划,为搞好本县今年业余作者学习班的设想,为自学大专课程的安排,还有没有完稿的中篇小说,啊,我那长篇小说似的,还是初稿的人生,正在锤炼着的人生啊,还有年迈的父母,多愁多病的妻子,可爱又讨嫌的孩子,这一切完了,全完了……不敢想,不能想啊。偏偏意念像电影手法上的“快进”,将我这不足半生的生活之路的画面,甜的、酸的、苦的、辣的一个接着一个迅疾地显映在脑海这幅特殊的银幕上来。我索性闭上眼睛,怪了,那画面反而显得更加清晰。唉,等着死神的到来吧!

真是出乎意料,车子翻了几个身,居然轮子朝天倒趴下,一动也不动了。大伙以为这是梦,求生的梦呵,我也以为这是梦,不死的梦呵。我试着叫了局长一声:

“徐局长——”

“嗯——”有回音。

好!这不是梦。

“徐局长,您不要紧吧?”我又试着动弹一下脑袋,想瞄瞄局长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要紧。小陈,你怎么样?”徐局长从座椅下探出头来问道。我说:“不要紧,命还在。”此刻,大家互相叫了叫,咦,也都知道哼哼呀呀地应声。啊,都还活着!这不是梦。人们开始在即将变为碎块的客车里慢慢蠕动、挪腾起来,一车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哟,—时间完全消除了语言生疏之隔,犹如故友邂逅相逢,互相嘘疼问痛,完全消除了老少之分,男女之别,就像父子、母女、兄妹偶然相聚在一种特殊的场合,真有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之情。看吧:手能动的在搀伤了腿的,能站起的正背着暂时趴下的,伤腰的趔趄着牵引伤眼的,伤眼的只管询问着他人的伤情。一时间,毛巾、手帕、纱巾、绸带,不分你的、我的、他的,能代绷带之用的,全都用上了。这里,没有各自奔命,不论是领导,是干部,是工人,是农民,感情是那么融洽。看吧,年轻的扶着年老的,在这本来没有舒适的地方暂定“舒适”之处,年老的宽慰着青年男女:这次留下了伤疤,不是日后谈朋友、找对象的美丑标志。是啊,“丑”在面部怕什么,只要有美好的心灵,还怕不被人爱么?

“小陈,”是徐局长叫我,“你总是说难以发现生活中的美,现在有什么感受?”在这种情况下,局长还没忘记启发、诱导我这个普通的创作人员。“局长,这是一次难得的体验生活的特殊机会。”我说,“我发现了,看见了,生活的美时时处处都存在……”怎么不是呢,看,那个被铁皮划破了半匝头皮血流不止的女同志,不正是有好几位男女同志迅速撕开自己的衣褂为她进行包扎吗?这是什么?行为美。行为美来自心灵美呀。

机油、泥土、鲜血,调和成了赤白青橙黄蓝紫,把这一车旅客扮成了“生、旦、净、末、丑”。然而,人生不是戏。设若人生是戏的话,在崇尚文明的国度里,在大尚文明的今天,一场悲剧,却演成了一场愉快的轻喜剧。人们各自忍着疼痛,你瞅瞅我的花脸,我瞄瞄你的黑头,“红生”视着那“彩旦”,“彩旦”嘻着“小丑”,不禁彼此戏谑起来。欢笑驱赶了悲哀,欢笑代替了呻吟,互相感激的热泪沁润了愁肠,洗去了忧伤。

在文峰塔下翻了车,实难忘怀这里的社员群众。犁耙水响时节,忙于耕种的他们,在坡上,在田里撂下紧握的工具,搁下手中的活计,一个个一群群冲下山来,跨进屋去,白糖、红糖、冰糖迅疾汇了拢来,杯盏瓢勺霎时到了伤员的嘴边。也有人捧来了脸盆,拿来了手巾,忙乎着帮我们洗脸,揩血。盆里的清清水映出了山民们的和善之意,洗净了我们脸上(包括思想上)的秽污,还了人的本来面目。还有拄拐杖的老奶奶、留山羊须的老爷爷,虽是蹒跚来迟,见了我们也有问不尽的疼痒,嘘不尽的关切。活蹦乱跳的小孩子,见了这种场合,也显得格外严肃,正经,穿插其间,安慰着素不相识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还有从没在一起玩过的哥哥妹妹,那模样煞是认真。

“嘀——”一辆小车煞住,又一辆小车停稳。县委,县政府来人了,他们有的刚从办公桌上离开,有的刚从乡村调查研究归来。“呜——”县医院救护车驶来,一群医护人员跃出,不,分明是一群仙鹤飞来呀。仙鹤来在文峰塔下,青松岭上,定能叫受了车祸损伤的人们也能够延年益寿的。“哒……哒……”一辆军用卡车急至来的,是地方驻军赶来营救的队伍,战士们跳下车来,草绿色的军装融入青青的山色之中。大车小车,挟来了春风,载来了地方党政领导关怀的春意,载来了一个和煦的春天。这车的到来,也亏了文峰塔下的大姑娘小伙子,分头奔向大队、公社向县城挂了电话。

搞我们这行的就爱产生联想,回到机关,躺在床上,偶尔想起了前些年邻县一位同行的日记本里记着这样一则素材:某日,一客车翻。附近村民赶来相救。负伤者中忽然一人对着村民高叫道:“快些先来救我哇!”村民不解,问道:“都不是受了伤吗?为啥子独独要先救你?你是人,别人不是人?”那人大言不惭地说:“我是共产党员哪!”不过,终不见那位同行把这则素材用到他的作品里去。啊,是因为现在大可不必写出了。因为,那个人不配做共产党员。如果还是,在这次整党中我想也应该除名的。且看今天文峰塔下,受伤的有共产党员,扶伤的有共产党员,跑腿告急的有共产党员,组织抢救、慰问的有共产党员……然而,他们都没有声张:“我是共产党员!”党风在好转,社风在好转,民风在好转哪!党风、社风、民风,汇成了高度的文明之风!这风,吹遍了全国、全省,吹向了每个角落,也吹到了文峰塔下。问文明之风,你要汇成最高的文峰么?

现在,我的伤已经好了。熟人相遇,总不免打趣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这话不全是唯心的恭维,有它一定的道理。目前,一个发展商品生产,彻底治穷致富的高潮正在到来,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正在深入持久地开展下去,人将更爱帮人,更爱敬人。随着社会产品的极大丰富,物质文明的不断提高,精神文明一定会达到理想的高度!这不是后福是什么?

连日来,为了活动甩伤的腰腿,清早起床,总要登上机关楼顶平台,练罢一套太极拳,一套武当太乙五行拳,小憩片刻,眺望文峰塔,只见文峰塔在晨曦照耀下,摇曳着五彩光环,随着光环的腾升,似乎觉得倒塌了半截的文峰塔正一级级续升起来,在春风里,在艳阳下越来越高,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