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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许谋清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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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画的历史上有一种画叫“文人画”(亦称“士夫画”)。套用在现在,泛指区别于专业画工和画家的文人、当官的所作的画。在晋江也活跃着这么一批人,诧异的是突然有一天作家许谋清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了。

作家许谋清日志

他最近出了一本画册——《赤岸》,作家的身份引发了一场争吵。

图画们争先恐后地说:“你们瞧瞧,这是一本画册,从定义上讲,图画应该就是占据绝对的主体地位的,而且所有的文字篇幅短小,不过是点缀和应景而已,况且他是一位作家”。

文字们不干了,愤懑地问:“知道是谁在为你们导航吗?瞅瞅文本、序与目录,如果没有我们增色添辉与代言,你们就可能仅是一堆相互勾搭的线条和色彩。”

“你们还别说序和目录的问题,自己看看,毛笔字里还加了小人的图,目录的设置更是不按套路出牌,净整一些不规则的玩意。”图画们反击道。

“什么是规则?规则大凡是人定的。就像鲁迅说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一种米可以养出百种人,文艺又不是‘自古上华山只有一条路’的旧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更有春天。”

文字们的话音刚落下,封面一站出来环视了一圈,徐徐地说“你们这是在耕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停下来来看看我。”

目光聚焦:洁白的封面一上,居左印着一副红砖厝的缩小版的国画,居右题着枣红的“赤岸”二字,左下方解释着“赤,就是穷……赤是赤诚,坦坦荡荡。赤岸,直临大海,红蓝相知。”

一切无声。

我粗略地搜索了“文人画”的常识,发现封建社会中国画的延续与文人画的发展是脱不了干系的。中国画里的“书画同源”思想根深蒂固,大量的作品讲究“诗 、书、画、印”的深度与一体的结合。近代陈衡恪提出了文人画的四个内容,即人品、学问、才情和思想。他的理论已延伸到修养与道德的领域,在精神造诣上要求更高了,已涉及到了佛洛依德人格结构理论的“超我”形态。

从文人画的渊源来看,当代作家许谋清画画是有本可溯的,其画已持有了古代文人画的入场券,不足为之惊奇。然而若我们稍加关注身边的文学圈,作家出画册的事应该是不多的。那个“又红又专”的时代似乎从来没有走远,“一技傍身”的'观念尚未曾过时,许多人仍在竭力地培养着一种赖以生存或足以迈进某个圈子的特长。在这种情况下,年过花甲的他涉足画坛,除了可看作一种探索、尝试,更可道的或许就是他的骨子里头的文人情怀。

这种情怀的背后一定有故事。

作家许谋清自北大历史系毕业后,分配到人民美术出版社工作,在那待了几年,与一些画坛名家与新生力量有打交道,有“久入芝兰之室”的境遇,难免得其香,画心萌动,我估计那颗画画的种子便是在那时藏起来的。只是这种子藏的时间久了也经不起一些诱惑。

依他的话而言,他最早认真学画是从画马开始,闲空时就提笔画马,算起来画马的工龄有十几年了。之后他一头钻进了北京的文学圈子,又转战家乡晋江挂职,成为了中国海土小说的发起人之一。而赤土路、红砖古厝、老街、海洋文化、城市变迁、水查某(闽南话里的“漂亮的女人”)等故乡的意象在他的小说作品里也亮了起来。至此,我又想揣测一番:如果说生活的经历孕育他画画的种子,那么故乡就是这种子萌芽的一席温床,他用情愫浇灌着种子成长。

硬要切开这份情愫,至少有一份是对于家乡人,一份是对于友人。在这本画册的序里,他谈到与“画家李老十、陈世旭、毕淑敏、朱新建、吕胜中”等文艺界名家的交往轶事,道出了出画册的触动点。这寥寥数百字的文字里,与其说是一段段难忘的经历,不如说是一份份珍贵的情谊。

言此种种,作家许谋清画画,其勇气可嘉,其柔情可赞,这便是我对《赤岸》的第一观感。

基于此,我想说说这些画。《赤岸》共收录了作家许谋清的60副画作,按题材分,主要有“山水风土、动植物、人物”等种类,是近于中国画“画分三科”的理念。其中山水风土和动植物画的各有20余副,人物画的有16副。

中国画传衍至今仍生生不息,其思想艺术性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关于这东西,通俗说法是指反映了宇宙和人生的关系;我个人理解为是人对空间层次、精神追求的探索和表现。

在这批画里,无论是写景、状物,还是画人,所诠释的应该是包括作者的心境、性情以及一些我们所未曾触及或现仍无法感知的故事与经历。

佛洛依德曾有一个观点:一个人的童年的经历会在潜意识里影响成年后的自己。许谋清说,有人让他画红砖厝,应该说他心里烙着一个红砖厝的印,借着这个机会又表达出来,是一种解不开的“故乡结”。

因此,我首先想谈谈册子里头有红砖厝及构件的画。

这类画有14副。燕尾脊、红砖、白石、蓝天、树与水等意象的设置上,或集中展现,或分散罗列,或自由开合,多种形式的随意组合运用。在意象的勾画上,以“点染、浓淡、虚实、疏密、留白”见墨色之变化,以“纵横、粗细、连断、徐疾”呈现线条的质感,也使这些意象具有了强烈凸出与朦胧柔美。

这位作家画画,不固一法、如意而行,由心造境,倒暗合了国画大师石涛的 “我之为我,自有我在”之说,亦可以理解为“和而不同”的君子之范。从这些角度推论,他的画应该是写意画。

写意,重在其意,笔法从心,而意之重要可见一斑。关于他的“意”,读过他近期的《五店市听墙》、《紫帽山看雷》等作品,听过他讲故事的人,大抵会相信他确实适合作写意画。

几个月前看过他的一些画作,我在想,如果许谋清是北大美术系而不是历史系,而且不是作家,他的画里是否能如此从心所欲?或许他的人生轨迹变了,身份、地位也变了,但他那不能自已的“地瓜腔”,骨子里头流淌着的故乡的血,都仍将给我们一种熟悉的晋江人特质和精神,而这些东西将渗进墨里,又跃于纸上。

除了这些故乡气息的画作外,册子里的“马”和“人”也是让我印象比较深刻。

这7副马图里,全是奔跑的马,马蹄交错,鬃毛和马尾飞扬,黑、灰、白三色相互交接、映衬,一种奔逸绝尘和一往无前的气势扑面而来,而马的自由奔放与狂野不羁也值得品味,让人有时会羡慕过上一段这种状态的生活。

与马画比,许谋清的人物画更多了。这些人物画主要有 文学人物和生活人物两种。

文学人物画选取了中国四大名著里的一些代表人物,这些画的人物形象有点连环画和漫画结合的味道,较之画册里的其他人物画,我更想谈谈后者。

人物画的表现要借助动作、神态、外貌等,因此人物画的创作相对比较深奥。这册子里的生活人物画都是肖像画,其中有7个中老年男性。

中老年男性的肖像画所捕捉应该是非富足的社会群体,人物形象大多较朴素、粗犷,作家用了许多代表“纹”的线条,来展现人物的年龄、岁月刻痕和心理。这些形象的塑造与作家的社会生存状态是相距甚远的,究竟是要看作是他对现实生活群体的善意关注,还是某种 心理暗示的反向表征呢?

接下来该说说作家的女人们。

张艺谋用电影艺术培养了一批“谋女郎”,作家许谋清则用画描绘了一批女人,因同“谋”,所以我把这组女人像也称之为“谋女郎”。

没记错的话,在这本画册中有7张女性的画像:有葬花图里古典娇弱的林妹妹;有两个戴时尚眼镜的女子,一个扎着麻花辫,一个卷发的;有一个长睫毛尖下巴稍有艺术变型的妙龄少女;有两个被“抹黑”的女性;还有一个裸体女人。

在作家的女人们里,除黑人女人和裸体女人外,其他女性都有一张撩人的朱唇,其安静、微笑、冷酷等状,从留白的大背景中浮泛而出。

而我最喜欢裸体女人画。艺术眼光之外的裸体画可能较易被定式的取向抹杀。在这画里,一匹马和女人分立左右,她头发被风吹向左边,若忽略身体的曲线,自颈部而下,一片雪白。最巧妙的是这个女人给予你的是一个婀娜的背影,让你仿佛能从灵动的线条臆想她的青春,她的娇容,她的灵性,思忖出一段段关于岁月关于际遇关于远方的故事。这也许就是绘画艺术的魔力,它以各种姿态和力量在纸上行走,未力透纸背时,却已悄悄地溜进了你的心里。

当我们从艺术作品的跨度去挖掘,这群“谋女郎”的艺术形象各有代表又相互映照,“古典与时尚、中国与外域、形象与抽象”的艺术发散力若隐若现,穿越了时空,穿透了感知。而对于一位作家而言,这种力量的拿捏却恰巧是如鱼得水的。

再回到那张黑人女人画时,我想起了青岛画家薛林兴的国画《和平女神》。画中黑人女神放飞了和平鸽,象征了和平的主题。我又想多了,作家许谋清是不是也想通过它表现什么主题呢?

或因个人孤陋寡闻,在借助网络查找后,用国画艺术来表现黑人女人的作品也是寥寥无几。而这对于作家许谋清而言,这或许也是一种新奇,一种挑战,正如他笔下奔驰的骏马,奋力向前。

作品读者心,各人自理会。当作家出了画册,他一定是攒足了勇气来承受公众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的张力,甚至接纳严肃的艺术拷问。如果我们能走到《古画品录》和《续画品》中去,品一品“夫画品者,盖众画之优劣也”的评论,听一听“ 夫丹青妙极,未易言尽”与“前后相形,优劣舛错”的弦外之音,或许我们的心中会多出一种新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