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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我该怎样去超度你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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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去长江三峡旅游,路过鬼城丰都,听说凡是死去的人,他们的鬼魂都会聚到这里。因而,我见许多游客为了去世的亲人都在这里按照各自的乡俗或顶礼膜拜,或执香祷告。在以那种诚惶诚恐的虔敬之情祈求亲人的亡灵能尽早脱开冥界之苦。

父亲, 我该怎样去超度你啊散文

在这众多的游客中唯我不肯“入乡随俗”。可就在我的前脚刚要跨出这片香烟缭绕的境地时,恍惚中,眼前出现了父亲的幻影,依然是我幼年记忆中的样子,一副无悲无苦无欲无求的模样,悬在了我的头顶,定定地望着我。我的心不由一悸:莫非我在这里没有祭奠他的亡灵,他在这里向我显相作阻?

幼年的一切都在记忆里模糊了,包括姐姐的形象。现在,我只记得姐姐头上由母亲精心给她缝制的那顶帽子了!因为姐姐在她八岁死去的那年我才刚刚记事。

那时,她戴着那顶帽子领着我到邻家去玩儿,因我总也迈不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儿,就在她使劲儿把我刚刚抱过去的时候,邻家的那条大狗便追了过来,姐姐这时就紧紧地护住了我。因而,我也就记住了眼前姐姐的那顶帽子。

多年后,母亲才含泪对我说她对不起死去的姐姐。那年,姐姐由于受到狗的惊吓一病也就再没起来。当时家中的生活困难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搭在院里小树杈上被那毛毛虫都絮了窝的几条蒜辫子都被母亲煮过以后填进了家人的肚子里。七口之家的邻居那年就死了四口。其中总跟我在一起玩尿泥的兄弟俩也是在那年饿死而被先后抬出了家门。

父亲在我家的房前屋后种了许多倭瓜,因那备下的倭瓜干儿才使我家的人活了下来,只是我的姐姐除外。记得那年我因为吃下村里的大食堂用石灰糟烂的玉米核掺着干菜蒸的饼子吃得我的脑袋肿得像浇园汲水的柳罐头那么大,两眼肿成了一条线,看着姐姐的一个玩伴赶着一头老母猪去早春的地里。母猪拱出经冬的烂白薯,她便把猪轰开,把那烂白薯捡起来回家蒸饼子。我家几世单传,父母深怕我的生命有什么闪失而断了王家的一脉香火,我倒在炕上倒在姐姐的身边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的母亲不知从哪来找来了一把面粉给我做了一碗面汤并亲手喂我时,姐姐轻声求告:“妈,我喝一口汤儿行吗?就一口,只尝尝是什么滋味儿。”

姐姐的话虽然像针扎一样扎在了母亲的心上,可救我如救火的母亲竟连姐姐的这点小小的要求也没能满足。以至后来姐姐在临终咽气时,急疯了的母亲哭叫着姐姐的名字,想满足姐姐的那点心愿再也来不及了。

姐姐就这样死去了,死在了母亲的怀里。

直至现在我还总在怀疑:姐姐的死因是由于惊吓吗?

父亲是怎样将姐姐埋在他时常过往的那条道边我就再也不知道了。我只记得父亲那双愁苦迷茫的大眼,记得他时常带着我来到那座隆起的坟茔前来回踱步。

父亲是村上的干部,深得大家的敬重。年轻时,他是被日军捉住被打得死去活来也不肯吐露半点口风的那种地下党。得救后一直担负着村上的工作。

姐姐死后,那年秋后的一个下午,队里分红薯,各家把刨出来的薯块儿装进各自的挑筐再去地边过秤。父亲往家挑了几次天色也就黑下来了。当父亲最后在母亲的.帮助下把那担红薯装好,便在苍茫的暮色里躲过了过秤人径直挑走了。母亲领着我跟在后面。这时,我见有一个人扛着大秤疾步追了过来,超过了我和我的母亲紧随在父亲的身后。想必他看清了父亲的身影,先是客气地咳嗽了几声,见父亲没有反应,这才亮起了手中的电筒定定地照着父亲的挑筐。

我在惶惑中听着父亲肩头上那扁担“嘎吱、嘎吱······”的声音,听着来人那紧随的脚步,我甚至听得见抱起了我的母亲那“咚、咚”的心跳声。可父亲还是向前走去了,竟丝毫没有放下担子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是,来人放了父亲一马。定定地站在了那里,仰望着星空,任凭父亲远去了。

这件事情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会使我苦不堪言,也成了父亲的一块心病。自那以后,愧疚的父亲也就辞去了村上的工作。后来,他大病一场直至去世。

父亲,当年您死都没怕,可最终您怕了您的儿女受饿而死,使自身的形象在一念之间一下子垮了!

啊,父亲,假若您的灵魂还在受困于这座鬼城而未得解脱,而您受困未得解脱的原由又是由我和夭亡的姐姐所致,那么,九泉之下,您若有知,我该怎样尽出我的孝道去超度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