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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趣事之杀年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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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中,我家就杀过一回年猪,那还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乡下有杀年猪的习俗,一进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碌起来,准备杀猪过年。杀年猪在农村也算是一件大事了,杀猪的头天晚上要把杀猪匠和帮忙抓猪的人请来,先招待一顿,看看缺啥啥准备,然后就是通知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来吃猪肉了。

过年趣事之杀年猪散文

印象中那年的冬来的得特别晚,眼瞅着就要迈进腊月门子了,可一场雪也没下,天不落雪,地不封冻,猪肉冻不住,这猪就不能杀。父亲愁眉不展,成天念叨咋还不下雪,快点下雪好把猪杀了,实在是没啥喂的了。那正是挨饿那年,人都没啥吃的,哪有粮食喂猪。

这头猪是老姨家给的,说起来也挺可怜的,开春的时候老姨家老母猪下了13个猪羔子,可老母猪只有12个奶头,老姨见这只最小的末末渣总是抢不着奶,怕养不活死了白瞎了,就让母亲抱回来了。正好老舅家养羊,母亲每天都去讨一瓶羊奶回来喂它。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小猪总算养活了,可就是不见长,都“满月”了还不到10斤沉。也难怪,自打断奶以后它就没吃过粮食,一日三餐除了野菜就是甜菜渣子,连口糠皮都没有,没有营养它怎么长,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自打这只小猪来到我们家,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天刚蒙蒙亮它就起来拱门,“吱哇……吱哇”叫着要吃的,吵得人睡不安生,等它吃饱喝足了趴在窝里休息,那呼噜打得比人都响。更可气的是,它不懂规矩,不讲卫生,不在一个地方“方便”,随意拉撒,弄得满院子都是猪粪。但有时候它也像小孩一样,非常讨人喜欢。比如我每天放学回来,它听见我的脚步声就跑到大门口迎接我,然后跟在我屁股后头哼哼呀呀要吃的。礼拜天休息,它早早就溜进屋里,两只前腿扒在炕沿上用长鼻子拱我的'头,让我起床带它到村东下坡草甸子里玩儿。这只小猪非常有灵性,通人性,能看家,只要有生人走进院子,它就哼哧、哼哧追着人家咬。小猪是我的开心果,我的好伙伴,它给我的童年带来了说不完的乐趣。

老天还是应节气的,腊月初三那天终于下雪了,而且一下就是一天。初五一大早父母就把我和弟弟撵起来了,父亲把灶坑点着,烧了满满一大锅水,害怕不够用,又让东院五嫂家也烧了一锅。乡下人厚诚,守时,太阳刚一冒头,杀猪匠郭哑巴就拎着杀猪家伙什儿来了,他比比划划地跟父亲“说”着什么,父亲到房山头搬来几块土坯,码放在院子里,上面放了一块“沙板”,搭建了一个杀猪案板。母亲拿来一个铝盆,往盆里撒了把盐,倒了一些凉开水,准备接猪血用。

郭哑巴是屯子里最好的杀猪匠,他手脚麻利,干活干净利索,尤其是他灌的血肠,滑嫩细腻,口味纯正,咸淡适中,屯子里过年过节杀猪都找他。

说话的功夫天大亮了,帮忙的人也都到齐了,孙老五、二姐夫、朝鲜人老朴开始抓猪。随着一阵嚎叫声,可怜的猪被四蹄朝天绑着抬出了猪圈,看着与我相处了八九个月的伙伴,我心疼得直掉眼泪,弟弟更是哭喊着不让哑巴杀它。父亲喝斥我们兄弟俩回屋里去,我和弟弟趴在窗台上,用哈气吹化窗上的霜,流着眼泪向外张望。

随着一团雾气涌出,郭哑巴推开房门,径直走向被按在案板上的肥猪,手里的杀猪刀放着瘆人寒光。他接过父亲递给他的水壶,在猪脖子上反复冲洗了几遍,然后用抹布擦干。被木棍压住肚子的肥猪,不停地挣扎嚎叫,哑巴掏出一根细麻绳,趁猪张嘴嚎叫的时候,把麻绳勒在猪嘴里,绕了几圈,然后穿上一双筷子勒紧,猪再也叫不出声了,只能呼哧呼哧从鼻子里出气。哑巴一只手提着筷子,把猪头扶正,一只手握着杀猪刀,他示意接猪血的老朴把盆子端高点,然后一刀捅进猪的前脖颈,猪死命地挣扎嚎叫起来,哑巴把手中的刀把一拧,猪血便从刀口中哗哗流出来,老朴拿着筷子使劲搅和,泛着泡沫的猪血在盆子里打着旋。随着血水不断流出,猪的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噗噗冒了几个大泡,便没了声响。

撤走了血盆,解开了绑猪的绳子,郭哑巴朝手心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抓住猪的一条后腿,在猪后蹄上边割开一个口子,把长长猪梃棍穿进口子里,在猪周身皮下四处穿几下,然后拔出梃棍,俯下身用嘴吹气,边吹气边让人在猪身上敲打,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头猪就变得滚瓜溜圆。哑巴吹完气,用麻绳把刀口扎好,开始褪猪。二姐夫伶俐,刚捶打完猪,又转身进屋拎出来一大桶开水,哑巴用水瓢把滚烫的开水往猪身上浇,边浇边用手薅烫过的猪毛,等猪毛松动能薅下来的时候,就用刮毛板刮,一遍一遍地浇,一遍一遍地刮,直到把猪身上的毛全部刮干净,然后往猪身上浇冷水,边浇水边用杀猪刀在猪身上再刮一遍,将那些剩下的茸毛也都刮干净,然后卸下头蹄,用麻绳捆好,留着过“二月二”。

最后就是开膛了,父亲拿来一个大盆,哑巴把猪下水都装到大盆里,比划着让父亲端到屋里,一会儿他去择肠子,准备灌血肠。哑巴从他的背篼里拿出一把砍刀,将猪劈成两半,至此,猪就算杀完了。父亲找来一杆钩子秤,开始秤猪肉,五扣六扣的算计,可怎么算这头猪活着也不超过160斤。

哑巴摘完肠子把灌血肠用不上的猪肚、大肠和猪吹泡(膀胱)交给父亲,父亲拎着来到房后小园,在雪地上搓洗了一阵,回到屋里用温水洗干净,把猪吹泡和肠子装到猪肚子里,挂到房前晾衣杆上,等冻了以后贮藏起来,留着过年吃。母亲给五嫂端来一盆高粱米,让她回家把饭焖上,这边老姨和“闫老坦儿”已经把酸菜切好了,满满两大盆。父亲拿来几方子肉,放进锅里煮,不一会儿,满屋飘起了肉香。吃肉离不开大蒜,我和弟弟扒蒜,弟弟小,竟跟着捣乱,肉都煮好了,蒜还没扒完,母亲着急,一把抢过蒜笸箩,递给刚进屋的二姐:“他俩啥也干不了,给你扒,快点!”

晌午时分,随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来吃猪肉的街坊邻居陆续赶到。父亲见人多,炕上坐不下,就在屋地上加了两桌,母亲摆放好碗筷,开始上菜,白肉、血肠、苦肠、猪肝、猪心,酸菜、冻豆腐,摆得满满的,父亲拎着一茶壶烫热的白酒,挨个给客人斟酒,大家边吃边聊,小屋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面对香喷喷的猪肉,我却没有一点食欲,小猪临死前的惨叫声仍在耳边回响,看着那些人吃得满嘴流油,我心里就来气,我们辛辛苦苦养的猪,凭什么他们都来吃!

日头下山了,客人散尽,父母正在收拾杯盘狼藉的桌子。灶坑里的火已经熄灭,锅里空空如也,连点汤都没剩,只有碗柜上的一个小盆里还有几小块白肉,一根血肠和几片猪肝,这是母亲给村里两个无儿无女的“五保户”留的,母亲催促父亲赶快送去,不然就过了饭时了。

父亲贪黑把剩下的那半猪肉分割成几小块,连同头蹄下水一起装进仓房的大缸里,一层雪,一层肉,最后在上面又盖了厚厚的一层雪,然后盖上缸盖,压上重物,锁好仓房门。一切收拾停当,父亲回屋休息,他坐在炕沿上,大口吸着旱烟。弟弟睡了,母亲把小炕桌放在炕头,转身到外屋端来一盘焯好的冻白菜,两颗大葱,一碟大酱,父亲倒了两杯白酒,夫妻俩盘腿而坐,边吃边聊。看着忙碌了一天杀回猪连口肉都没吃着的父母,我心里非常难受,躲在被窝里悄悄流泪。砰,啪!夜空中传来几声清脆的鞭炮声,像是在告诉人们:年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