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三叔的散文

（一）父亲

尽管，你倔强的性格、执拗的脾气，给我带来很多的委屈，也让我一次次在你面前流下伤心的泪水。但我知道，你是一直把我当孩子看待，只是你从来不知道，也没有发觉，你的这个从不听话的孩子，已开始长大成人，并且也和你一样有了自己的牛脾气，坚持自己的想法和生活原则，不喜欢让步。

你说，你一辈子就是跟我合不拢，搞不来，我太固执。我总想跟你表白，其实，我跟周围的人都相处融洽，我其实会很受易放弃自己错误的想法，听取正确的意见和修正自己的缺点。其实，我跟周围的人都看明白了，父亲，你其实一直都是那么任性而固执，而在我们眼中，你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十多年前，我和弟弟都有工作了，我们都劝你不要那么拼死拼活的干，劝你戒掉烟酒，爱惜身体，不要再干那些伤身体的活。但你总是有理由为自己推脱，前五年，我让你带母亲到深圳来和我们一起生活，顺便好帮母亲看病，你也拒绝了，说到深圳不习惯。我的父亲，如果，你能到深圳，你有什么不测，我都随时可以跟你在一起，帮你解决。可是，你那么远，叫儿子如何去帮你？五月份，你到武汉去检查，你可能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你当时埋怨我，说我和老弟以前不陪你检查。我当时听了默默流泪。我的工作在深圳，我要赚钱养家糊口，再说，我还有妻儿都在身边，我又如何能摆脱那些困难，一心一意的在你身边？但无论如何，你说得有理，做为儿子，尤其是长子，我确实做得不够。但两边的父母，家人和孩子，工作和朋友，我身上的担子也并不轻松，我只能尽力而为。

你的病痛加重了，医院都不接收了，听到关于你的这些坏消息，我真的心如刀割。我的生命源自于你和母亲，我是你们身上的一块肉，而我的灵魂中，也有你们输入的密码和验证码，如果你和母亲都不在了，那个密码将永远不会再解开，也永远无从验证。我将在这个落寞的世界更凭添一份孤独。很多时候，我总在静静的想，在解读我们之间的密码。我终于发现了，你的脾气和性格是那么坚深的植入我的生命和灵魂之中，你的倔强不就是我的固执？你对故土的依恋不正是我的传统保守？还有母亲的老实和善良，不正是我内心世界丰富的源泉？那天，我做了个梦，梦中，你和母亲突然地走了，我和弟弟嚎哭不止，一再哀叫：爸爸，妈妈，你们都走了，我们怎么办？在梦中，我和弟弟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一脸的稚气，孤立无依……

其实，随着岁月渐老，经历渐多，我们也逐渐开始体会到老人的心情，体会到老人的不易。更重要的是，我体会到，亲人和我们的缘份殊胜，只此一生，不会再来。这几年，奶奶的离去，母亲的离去，和现在你即将作别，你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离我最近的亲人，是我生命能量和养份中最不可或缺的元素，没有了你们，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有一种被日渐剥离抽空的感觉。一位最要好的朋友说，有父亲在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如果他的父亲在，他宁愿每天侍奉起床，担屎担尿都愿意，都会觉得开心快乐。而我的父亲，你都要走了，我的快乐将在什么地方去寻找？以后，我又将在那里去寻找你们的身影，再让你们牵起我的手，再坐上你曾经宽厚的肩膀？

尽管，父亲你不能开阔的观看这个世界，没有通透的了解生命的本质和活着的意义，你把外在的东西看得太重要。比如，你现在还念念不忘，房子建好了，还有些细节的地方，你不满意。比如，你太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和评价自己。但我知道，对自己的儿女，对自己的家庭，你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你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和心血。这个我都知道，也能体会到。尤其是现在，当我想起你时，想起儿时的一幕一幕，想起跟你一起劳作、一起生活的场景，那么清晰的画面，就像还发生在昨天。如果，没有你和母亲的关爱和呵护，我和弟弟如何能长成今天的模样，如何能够拥有幸福的家庭和可以期盼的明天？

父亲，我多想告诉你生命的真谛其实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快乐自在的生活。我多想告诉你，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无论是在深圳还是安陆，都是最温暖的港湾。

父亲，我多想告诉你，其实，我就是你的生命在人间的复制和再生。我多么不想你这么早就离开我们，毕竟你还太年轻，同样的年龄，普京还在治理国家，而比你大得多的中国领导群体还在带着全国人民努力前进。如果，再过二十年，我们家的情况会更好，甚至我的儿子、弟弟的孩子都结婚成家了，那该是一个圆满的的大家庭，该是多么幸福的场景！

父亲，我希望这一次你能挺过去，至少，能等我和弟弟回家，我们再好好唠唠。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有什么要交待的，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完成。让你离开的时候，没有牵绊，让你见到母亲的时候，能没有后顾之忧！

无论如何，父亲你要等我们！

（二）三叔

三叔去年在我这儿做清洁工，曾在几个老大姐的怂恿下，一起来罢我的工，说是工资太低，如果不涨工资，就不做了。当时，我很生气，我说三叔你怎么能跟着一起瞎胡闹，公司不是我开的，定的标准是一样的，如果觉得工资低，可以自由选择，去别的地方，但在没走之前，活还是要人干的嘛。况且，你是我三叔，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怎么可以罢你侄儿的工？

在深圳，清洁工的工资低是普遍现象。其实他们罢工是因为业主不让他们卖垃圾，当时，业主那边办公室的一个主任有私心，想把垃圾收归己有，自己卖钱。那个主任刚好主管物业，我也不好不听他的指令。但最后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清洁工交点报纸，然后其它的东西该卖还卖，搞点油盐钱。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方法还比较适用，业主尽管骂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但我表面上答应不再重犯，实际上仍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找准机会找业主单位的老大将三叔他们的生活际遇说了一番，业主老大此前也来自底层，很是知道老百姓的苦衷，竟然同意了，那个主任也只好不再为难我们。

但三叔还是要走，估计，是因为我老婆知道这事以后将了他的军，他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我苦苦挽留，三叔还是要走，他跟我说，他要去Q个妹仔呢？我这里太偏僻，太不方便了。三叔的确想找个妹仔结婚了，我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既然执意要走，不可勉强。于是，把他送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都市繁华的尽头。

说起三叔找媳妇这事，我就好想笑。三叔都五十岁的人了，却总嚷着要找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妹仔。我曾很认真的对他说，三叔实际一点，找个四十岁左右的，有个伴就行了，有小孩的也可以。现在自己都五十岁了，人生的时光是有限的，有个人在身边做做饭，洗洗衣服就行了，别要求太高，不切实际。我甚至说，要是我，我都懒得找了，就一个人多自由自在，神仙似的，何必还自寻烦恼

清洁班的几个老大姐也劝他，现在到那里去找年轻漂亮的小妹仔哦？现在的小妹仔，尤其是漂亮的都要求你有车子，有房子，至少有上百万的存款。三叔几十年可能了存了些钱，当然不会有那么多，但他却固执的认为，女孩子中也有不图钱而图自己人品的。他挂在口头上的话是，“要是有小妹仔嫁给我，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幸福，我会什么都不让她做，什么都帮她做好的呢！”此话一出，几个阿姨都笑了，说三叔，你还是不懂女人！你要娶的是一个菩萨哦，敢情你是要把她娶回来供着啊？一说到这儿，三叔就脸红耳赤，不认输的`，讲起了他曾经的一段风流往事——

其实，那故事，我的耳朵都听得起老茧了，那是他在凤岗给别人看房子的时候。那时三叔估计手中有点钱，有个小女孩只是想从他那里搞点钱，于是耍了他，又一脚把他踢开了。他还经常跟我讲二人在一起的细节，说是没有人的时候，女孩子跟他走得很近，那种美好的感觉，轻飘飘的，人有点晕乎乎的。而有人的时候，女孩子怕羞，就躲开了。我晕倒！我说，人家哪里是怕羞？人家分明是在有意地躲避，那是人家在骗你！一说，三叔就急了：你不懂的，人家是真的爱我。三叔说女孩子读过高中，有知识，有文化。人家绝对是不图他的钱财，而是看中了他的人品！我说什么人品？他说，实在啊！做事认真啊！你以为像你们啊，只会吹牛皮，做事一点都不实在。我哈哈大笑，我说，三叔别说，你所有的话都有点不着边，这句话却是最靠谱的。 也许，你是真的实在，而我们玩脑力的，有些虚。

然而，好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三叔的梦想仍然没有实现，仍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三叔去过好几个地方，在深圳梅林村，在市民中心都做过一段时间活，做清洁工，做绿化工。估计受了不少别人的气，有天他打电话给我，问我这里还要不要人？那时，我这里刚好缺个绿化工，于是我就叫他回来了，刚好又长了工资，三叔回来很是高兴。

三叔回来，做点菜，我就可以过去跟他一块儿喝点小酒，不然我天天吃公共食堂都吃腻了。喝点小酒，吃点自已褒的饭，那叫一个快乐，一个享受。于是一边吃，一边跟三叔喝小烧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我跟三叔说，三叔别找媳妇了，就跟侄儿子过一辈子算了，我给你养老送终。再说，你要是讨那么年青漂亮的一个三婶，我该怎么称呼？叫三婶吧，我叫不出口，不叫三婶吧，情理上又说不过去？我的表情加上我说出来的话，想来一定蛮搞笑，把个旁边的老大姐笑晕了，说老大啊，你竟然跟你三叔开这样的玩笑，笑死人了。

没想到三叔听我这样一说，竟然十分开心，一边跟我碰酒，一边眼角笑成了月牙儿：“你这样说，我蛮高兴的。没事的，你的三婶如果娶回来了，你爱咋叫咋叫！”三叔一边说，一边看着床头那边，那边是一个保安员贴在床头的美女像片，那是美国的名星，一个叫艾薇儿的美女，很纯情，很天真妩媚的样儿，浅浅的笑容，蓝色的眼睛迷死人的——

我顺着三叔的眼光捕捉了他的视线，不知三叔有没有意识到，但是他的脸分明的红了，是那种高梁红，入秋了的。我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它的。美女，年青的漂亮的，温柔体帖的，这应该是三叔长久以来追逐的一个梦想，始终没有放弃。

三叔，是我爱人的亲叔叔，我老丈人的亲弟兄。我爱人曾给我讲过，年青时，有个失去老公的年青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准备跟三叔过日子，三叔嫌人家不漂亮，结过婚，还有小孩，于是没有同意，这可能是三叔成家最好的机会，但三叔错过了！ 老婆说，三叔是早期的高小毕业生，自认为小有才华，不大看得起人，但自己家境又不怎么样，农活也不会干，他还经常挑三拣四的，结果高不成低不就，就这样误了终身。

三叔的梦想在我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三叔却很认真，他对自己的勤劳和能吃苦非常认可，他一直相信，有那么一个神一样的女孩，能读懂他，然后能获得他的那种爱情。但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除了他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三叔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充实很快乐，我们且不要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