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为何低眉散文

读雪小禅的《你知道菩萨为什么低眉》一文后，沉默不语。文中说：“菩萨除了不忍看，也是没有能力看，才低眉的。”或许是这样的吧。

芸芸众生，世相百态，对于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与活法，都有无法诉说的苦楚。人活着，大约可以牢记的唯有受过的苦，那些萦绕在心的欢乐，却如烟云消失在茫茫岁月中，没人会铭记一生。这大概就是佛家所云：“贪、嗔、痴”中的“贪”字作祟的缘故。

喜欢这篇文章，主要是因为这句“你知道菩萨为什么低眉”的话语，每每到庙堂，见经幡飘动，端坐在大殿上的菩萨与众佛，神情肃穆，淡然超脱，享受着人间善男信女的香火，“菩萨保佑”也是我口中念叨最多的祈祷词，却从来没想过“菩萨为何低眉，金刚为何怒目”。此时的菩萨与金刚在我心中无比崇高，可以了却我的心愿，也可渡我过彼岸，而对岸的风景如何没人知道，即便是天堂的人们，也不能讲述天堂景象，若平白无故的从阴冷的地府中冒出来岂不吓人？想想，自己都觉好笑。

著名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说：人有两大悲剧，一是没有得到你心爱的东西，另一个是得到你心爱的东西。有两大快乐，一是没有得到心爱的东西，于是想方设法得到，为此孜孜以求。另一个是得到心爱的东西，为此去品味和体会。人生亦如此，凡事都有两面性，没有得到的幸福，便用心追求，辛苦的付出也不觉得。如果世上的幸福都是这样的结局，那天下还有什么不痛快呢？怕就怕拿到心爱的东西，又不满足眼前之物，继而瞄准下一个目标，于是，渐渐偏离人生的轨道。这并不是我危言耸听，或许后半生等待的便是冰冷的铁窗生涯，那时，所有的悔恨与事无补，这何尝不是一个“贪”字在作祟？

且不说弗洛伊德的话有没有道理，我知道，人活着，总有许多目标与欲望，能否正确把握这些欲望成为首要的话题。有时候，我觉得，简单就好。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做起来却非易事，细究原因，还是人的主观欲望占了上风。

与友人相约去白马寺，友一进庙门，便整衣净手，虔诚地跪拜菩萨，双手把香举过头顶，对着菩萨口中念念有词，默默祈祷好一会儿后方才起身，没人知道她许下什么心愿，我从来没问起过她。只一次，我无意中说：“也和你烧炷香吧。”她含嗔说道：“不能说‘烧香’，要说‘请炷香’。”恍然，原来在寺庙里烧香，也是有讲究的。学着她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跪拜，起身后，她问：“许了什么愿？”淡淡一笑，答：“求了个平安。”她有些不屑，白了我一眼，说道：“这有什么好求的，真是。”说实话，我确实没求菩萨什么，只愿菩萨保我家人平安，即可。

过了大半年，再次见到她时，她已是病体缠身，刚刚动了手术，躺在床上无精打彩的样子，脸色苍白得吓人。问及那日在寺院，为什么没多烧炷香求菩萨保佑？她说：“菩萨哪能管了那么多？如果都求菩萨保佑，那世上之人不都成精了？菩萨也管不过来呀！”她倒能想开，我却看着暗自叹气。

友这些年够倒霉的，年青时和她的夫君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轻则相互对骂了事，重则她要在床上躺上好些天，浑身上下没几块好肉，就连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露个熊猫眼就出门。孩子稍大一点儿，想着她应该好过些，夫君对她比少时好多了，她开始筹款购置高层楼房，首付款也付给开发商，只等完工后装修住新房。那些天，她的脸上发着光，洋溢着笑容。每次见到她，总是听她叨念着她的新房。谁知，那日与她从白马寺分别后，恰逢年末，家中忽然起了火，好好的`一个家烧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那个时候，她没哭天抹泪，打起精神，收拾收拾继续过日子。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真是这样，年后，她感到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才发现已是癌症中期，能活到什么时候没人知道。

先前的她，有事无事总会在寺庙里跪拜求签，出了这些事后，我很想知道她是否还去寺院求签拜佛，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没有光彩的脸，终没开口。

人非圣贤，敦能无过？即便高高在上的佛，对于世事也有不忍相看，低眉的时候。

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后宫甄妃传》中，被皇帝冷落的嫔妃，每天数着自己宫里的砖石有多少块，荒草又长了几根，双眼望穿，一心只等皇帝下朝来临幸，皇帝是她们生活的全部，也是她们生活的重心，那种日子是何等漫长难熬。一如雪小禅在《你知道菩萨为什么低眉》中所说：“记得阿成写过一段在云南的文字，真是回归了本真。他说，‘在云南只能蹲在地上看蜥蜴，看了半天，蜥蜴的眼睛才眨一下。”如果菩萨知道世人的寂寞，也会给予他们关爱，给予他们慈悲，可是菩萨依然端坐在庙堂之上，接受着世人的香火，顶礼膜拜，安享着超脱世人之上的淡然与安逸。有时候，我觉着求菩萨还是蛮灵验的，你看那么多得偿所愿的香客，不远千里来烧香还愿，虔诚的样子，不知菩萨看了是否感动。更多时候，菩萨是冷漠的，还不如金刚敢于怒目，直视人间悲苦，对不平之事、对可恶之人怒目。其实，也止于怒目。若非如此，怎么不施舍点儿关爱给众生？更觉着菩萨冰冷似刀，把众生的希望灭于无形，是多么冷酷无情。如果菩萨都能偿世人所愿，那世上之事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如意，甚至是悲苦了。

“我知道菩萨为什么低眉，因为自知不可超越，自知他高高在上。”菩萨管得了尘世的香火，管得了昨夜风疏雨骤，今晨春如明镜，却管不了行人心中的苦累，大概正如雪小禅说：“我终于明白菩萨为什么低眉，她不愿意让众多的人来叩她，而愿意我们自己把自己修炼成她的样子。”是啊，菩萨离我们太远了，远得让我们忘记她是何等模样，由何人普渡成佛，之前的菩萨是否也食人间烟火，五谷杂粮？又觉离我们很近，近在咫尺，抬头即可看到，却始终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泥塑的菩萨，石筑的庙。那些佛龛寺庙不过是心灵的寄托，灵魂的皈依罢了，我们记着佛法普渡众生，却忘了菩萨也有低眉的时候。求菩萨，不如求自己。

佛说：色相是幻，人世无常。浮世众生，谁能做到无牵无挂，清净一生，毫无所怨呢？我想大概高高在上的佛做不到，也有不忍相看的时候。既然如此，莫如放开心中的纠结，淡看尘世花开花落，闲等天边云卷云舒。其实，忘川也好，奈何桥也罢，红尘俗事随缘际会，莫强求。

焚风而轻，洁衣而净。红尘中最美的风景是自己，不在庙堂上、香火中。莫如在心灵的土地上，播一粒向善的种，结一粒纯善的籽，开一朵纯美的花。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