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菜的童年散文

我剜过很多很多的苦菜，我吃过很多很多的苦菜，我的胃里曾经装过很多很多的苦菜，这是毫无疑问的。现在我距离剜苦菜的那个地方很远很远，我距离生活过的乡村很远很远，我距离曾经剜苦菜的苦涩的童年和少年很远很远，但一念及苦菜，我眼前就仿佛出现了春天的田野上大片大片灰绿灰绿的苦菜，我和拎着筐在田野上忙着挖苦菜的一大群乡村男孩忙碌或玩闹的情形……这样的情形让我宛如身临其境，这样的情景让我感慨万千，这样的情景让我感到时光在飞快地流转，这样的情景让我一次次在异乡梦回故园般故园和春天的田野。

当春天播种后，庄稼周围那无际的田野，就一天一个崭新的模样，逐渐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好像还是早春，好像我小时撒欢下田不久，那沉寂一冬的苦菜的梦就从灰褐色的土地里怯生生地探出羞赧的头来，灰绿的叶子三五片，就好像紧紧地偎依在土地上。如果稍不留神，就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这就是春天里卑微的苦菜，它们早早来到了田间地头，最早在乡村孩子向往的视野里，燃起了一缕绿色的希望的火焰。

是在八岁还是九岁？我已经记得不甚清楚了。我带着比我更小的小妹，到了村子周围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剜苦菜。我们带着装菜的柳条筐和剜菜用的月牙形的剜菜刀。我们步履轻盈、欢声笑语，年少的我们仿佛不晓得生活的凝重与艰辛。我们欢快地走向家乡早春的田野，我们稚嫩的笑声被春风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在刚冒出禾苗的田里寻寻觅觅，我们神情专注，目光敏锐，一但发现了苦菜那渺小的身影，我们就会蹲下身子来，快速地剜，生怕别的.小伙伴跑过来争抢。但早春田野上的苦菜实在太少了，或许并不少，只是它们灰绿的身影实在太弱小了。因依附在地面上，难免那灰绿灰绿的库菜，很难让我们这些粗枝大叶的乡村孩子们发现。在早春的田野上，每个孩子出去一趟，最多剜上半筐苦菜，或剜得刚刚装满了筐底，有的甚至空手而归。不管剜多少，父母从未责怪过我们。这就是说，到田野里剜苦菜，其实是单调的乡村孩子一种惬意的娱乐方式。

房前屋后的菜园里，粉红的桃花开了，雪白的梨花开了，田野上小小的禾苗正在把黑褐色的土地柔情蜜意地覆盖，这时候跑到田野上剜苦菜，可是一年里美妙的时光呢！因为过了这个时辰，苦菜就会开出花来，就会慢慢地变老，人就不能食用了，老掉的苦菜只能拿来喂猪。孩子们在田里撒欢地忙碌着，比赛看谁剜得最多最快，掺杂在禾苗里的苦菜真是海了去了！可以说腑拾即是。那苦菜早已不是早春的苦菜了，灰绿的叶子显得肥大，显得青春旺盛，让人瞧了一眼就满心的欢喜，恨不得一刀剜下来，就带回家去，让母亲做成香喷喷的苦菜盒子，或干脆用开水浸了，拧开后醼酱油吃，苦涩中自有一番清新的味道……出去两三个小时，就剜了满满的一筐的苦菜，用手拎着觉得沉甸甸的，心里就难免一阵阵自豪，心想玩闹中就解决了一家人晚上的饭食，得来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有时候见小妹菜剜得很少，我就热心帮她剜。小妹见自己的筐里苦菜冒出了边儿，竟高兴得手舞足蹈……许多年后，我们年少的兄妹在家乡田野上剜苦菜的情形，还生动无比的镌刻在我的脑海深处。说不上苦涩，说不上清贫，竟然有了难以割舍的丝丝缕缕的温馨的怀念。

我剜过许多苦菜，我吃过许多苦菜，我胃里装过许多苦菜，是苦菜无私的喂养了我清贫的童年和少年。但苦菜绝不是我们乡村孩子难以改变的宿命，不是这样的。就像我和曾经年少的小妹，当我们鸟似的从乡村来到城市的高楼峡谷，在回望朴素乡村的那一刻，就有了难以割舍的苦菜情结。我们不知道每一株苦菜的前生和今世，但我们知道，那曾经的童年和少年，我们有许多梦就种在了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像卑微的苦菜一样，使劲地向上生长着……15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