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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想跟麦地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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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快到六月了,有很多话,想跟麦地说。

有话想跟麦地说散文

先说说过去。过去我是有土地的,我在我的土地里割过麦子。

刚学挪步的时候,我就坐在田头看母亲割麦子。太阳晒着我,晒着麦子,也晒着母亲。母亲用几个麦捆子,给我搭了一个窝。我趴在窝里,眺望母亲挥舞着镰刀,镰刀闪闪亮。

能走路以后,我就跟在母亲身后拾麦穗。母亲在前边,我紧跟在后边。母亲的镰刀,一片一片将麦子割倒,再捆扎起。我将捡起的麦穗,齐刷刷地绑成一束束麦花,交给母亲,母亲脸上绽放着麦锈、汗水涂成的灿烂笑容。阳光很毒,母亲的背和胳膊都晒脱了一层皮。母亲的汗水,顺着麦秸流淌,流成一条条小河。母亲见我热了,就催促我到田头的柳树下等她,直到那一片片金黄完全倒下。

后来我上学了,是小学。黄金铺地,老少弯腰,谁能闲得下。一放麦忙假,就跟母亲去割麦子。开始,镰刀拿在手里很笨拙,母亲教我一棵棵割,然后一垄一垄地割。我只割了一垄,母亲却能割十几垄。一刀下去,是一片土地。看我落她很远,母亲就回转头来迎接我。是母亲教会了我割麦子。开始,母亲一直弯着腰,等割不动的时候,就见她跪在麦地上。学着母亲,我也跪在土地上,我开始心疼母亲。我总以为跪着可能会舒服一些,不想滚烫的土疙瘩、尖尖的麦茬,硌得膝盖针扎样地疼。第一次感觉到,割麦子真不是一种好活儿。从那天起,我似乎就体会到了,古人说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话有多对。母亲说,要不想长大割麦子,就得好好读书。我没说话,只低着头,算是应允。

早出晚归,割着割着就要困。母亲就给我讲故事,讲牛郎织女,讲樊梨花,讲郭丁米……每讲一个故事,似乎能给我们提一小会儿神。有几次看到母亲,割着割着麦子就睡着了。那时我就想,我要好好读书,让母亲以后不再割麦子。

一年年看着麦子金黄,一年年看着自己长大,一年年听着母亲的故事。

上中学后,没了忙假,坐在凉风习习的教室里,我依然能想象到母亲在烈日下劳作的身影。一想起,心底就翻腾着热浪,眼里就充盈着泪花。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读书。

考取大学之后,我就没了土地。母亲,仍一年年割她的麦子。没了土地,母亲不悦。找大队人去评理,他们偏说,我不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听了之后,我很气愤,叶落归根,无论我去了哪里,我该有自己故乡的一片土啊。

工作后,我就成了公家人。母亲高兴,可我总是高兴不起来。本以为上成了学,就能改变一家子人的命运。而我仍然无法改变,母亲辛勤劳作的处境,还有一家人的生活。我教我的书,在另一个乡下。母亲仍旧一年年在她的土地上,割着她的麦子。

再说说现在。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吃的喝的,几乎是不用愁。而母亲仍守护着老家那片土地,守护着她的麦子。我多次劝母亲,也把土地捐出去吧,跟我来城里。母亲偏不肯,地哪能不要,即便大家都不要了,我也舍不得。现在早不同于往年,麦子很容易收的,不再用镰刀了,不再跪着割了。收割机突突突,几十分钟就弄完了。母亲说得多轻松。

母亲老了,发已白,背早驼,每走几步腰都会疼。这是母亲多年来,积劳成疾落下的病。接母亲来城里,母亲就不肯,她放不下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麦子,还有一群鸡鸭、几只山羊和兔子。母亲勤劳惯了,每天早早晚晚都要去她的土地上看一看。我忽然明白了,许是人越老越舍不得离开家,离不开生他养他的那方土。

周末回家,母亲带我去看她的麦地。站在田头,母亲高兴地跟我说,年头好了,你看今年的'麦子长得多喜人。阳光翻炒着麦浪,麦子在一片金黄里饱满着,热烈着。这时,我仿佛看到母亲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她正挥舞着镰刀在田间割着麦子。镰刀闪闪亮,麦子一片一片顺从地倒下。

将来退休了,就回乡下去,我也要一块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在那块土里,种上我喜欢的麦子。然后守着她。守着她一天天发芽,一天天拔节,一天天开花,一天天抽穗,一天天长成金黄的模样。那个时候,我会对麦地说,我曾是这块土地的主人,我也割过麦子。

我们都是麦地的心上人

海子说:我们都是麦地的心上人。也许不走近麦地,你不会找到这样的感觉。

自小,我就和麦地生活在一起的。即便现在离开了那地方,我的心里仍然牵念那麦地,一如牵念我的父母。站在四楼的阳台上,有事没事,我总要北望,北望我年迈的父母和那绿油油的麦子。

周末,大家相约去十里外的山坡看桃花。我没有去,我只想一个人回乡下去看麦子。

原先,好多年是躲不过桃花的,一到三月都要去。若不去,便觉是对不住春天桃花的那一份夭夭灼灼了。

近几年,不知怎么了,每到这个季节,偏不自觉地就要想起乡下的麦地来。有时,竟要想得没完没了。许是自己要老了,人一旦要老了,就会止不住地有了乡愁。

今年春天,怎么没去看桃花?同事见我似乎都要问。一个糟老头子,还要哭着喊着和年轻人一起去看桃花,那才会被人笑掉大牙呢。

去或不去,桃花都开在那里。我说。

我想一个人去乡下,乡下有我最喜欢的麦子。

离开城市的喧嚣,心便一寸寸地安静。乡下的风也好,清清爽爽的,吮一口,似有一丝丝儿香甜。更多的,是麦苗儿的青葱味,直逼你的唇。风很暖,带着阳光的体温。风里,麦浪欢快着。乡下的春天,似乎比城里来得汹涌。城里这会儿,几乎是看不见春天的。

远远里,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绿色大毡子铺在那儿。那份绿,纯净得耀眼。有几个孩子在放风筝,我仿佛又一次看到自己的青葱岁月在麦浪里翻滚。小时候,最欢春天来。春天来了,温暖也就来了。脱去厚重,和小伙伴们到麦田里去做追风少年。那时,小伙伴们绕在我的周围,我是春天麦田里最大的“王”。大家迎着风跑,欢声笑语在麦浪间穿行。最喜去麦田里割猪草,荠菜、面条菜和婆婆蒿们藏在麦浪间,时不时要露出小脸,它们怎躲过儿时的那双慧眼。光着脚,踏着那一片片绵软,迎着风追逐着自由的麦浪。那是何等的一份欣喜,一份快慰啊。少年的无忧无虑,仿佛都是这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给的。

记得有一年初冬,没有雪。麦苗儿,恣意生长,那长势无法阻挡。风里,麦浪如大海的波涛。我见麦浪欣喜若狂,而父辈们却愁肠百结。父亲总说,都长过了头,长过了头了。叹息声里,有太多的不舍与无奈。麦苗长得那么好,父亲原本该高高兴兴的,可那些日子总见他高兴不起来。父亲每天都要去麦田里转悠,走在里走在外每天都坐卧不宁。我知道他心疼麦子,仿佛麦子就是他的心上人。一天晚上,父亲狠狠地摔出一句话,明早上起,大家都下湖去铲割麦苗。听后,全家人都莫名其妙地一愣。追问父亲,父亲一个晚上都不语。

第二天,满湖野里都是挥镰砍割麦苗的人。父亲蹲在麦田边,没有动手,心疼地摸摸这一棵,又摸摸那一株,眼里充盈着泪花。从父亲神情忧郁的过往里,我能看出他抽心般的疼痛。跑过去问父亲,麦苗长得好端端的,为啥要这般地被拦腰抄斩。父亲双手捧着被铲下的麦苗,阴沉着脸没说一句话。冷风里,麦地边,父亲站成一棵树。

一个冬天,父亲都没能过得安稳,他害怕那些被删减的麦苗儿,不再能熬过这个冬天。就连春节那几日,父亲都守望在麦田边。

年刚过,春天便小心地来。惊蛰之后,麦苗儿才开始一天天返青。此时,才看见父亲那张笑脸,在麦田间的春风里荡漾。

那一次之后,我似乎更喜爱麦子了。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两边的麦田,绿油油的,像是一片深沉的海。这一次,我没敢踏进那海,怕不小心会伤了它春意盎然的梦想。我只站在岸边看,看麦浪如何一起一伏地在春风里欢快地舞。时有蝴蝶和鸟雀飞过来,它们如同海里的鱼,顺着麦的浪尖跳跃。那光景,果真像海子所说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看着它青青翠翠地生长,听着它咯吱咯吱地拔节声。心底那份欣喜,立时也在春风里一起一伏。桃花都开了,杏花也开了,那绿油油的麦子们,是不是也正在做着花开的梦。

每一次去看麦子,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心境。这一次,我是带着看桃花的心情去的。我看麦地,果真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心上人了。

这一生,躲不过桃花,怕是更躲不过麦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