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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之散文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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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一:撑篙人

遇见撑篙人的时候,正值一个春色祥和的日子。大概是我在抵达这个山乡的第三天,或是第四天罢,听乡民说,路边的那些河汊道里,适合野钓。于是提着渔具出发了,沿路都是纵横交错的河汊口,徜徉半日,终于在一个热心人的指引下,在一个河道口停下了寻觅的脚步。

逝水流年之散文外篇

沿着一个陡坡下去,是一方平整的草坪,眼前的河汊口,水面宽阔,水流平缓,果然是一个绝好的自然渔场。

顿下来,打开渔具包,抽杆、挂线、上饵、甩钓,我麻利地完成一系列动作,点上一支烟,静静守候在一旁。微风拂过,岸边芦苇随风摇摆,河面泛起阵阵涟漪,一股清新的不知名的花香在空气里飘散开来,芬芳扑鼻。河道里独有我一人,彼时,那些个公务杂事,世尘纷争,皆在九霄云外。我的世界里,只有湖水荡漾和清风细语,思绪迷离间,便一脚踏入了那个梦幻里的桃花源。

春光下,一阵异样的声响把我从梦里惊醒。那分明是硬物划开水流的声音,哗啦—哗拉—,清脆而深幽,这道声音带着穿透时空隧道的力量,悠悠而来。抬头看时,一叶渔舟闯入视野,恍若隔世一般,我从一个梦里醒来,迅即又跌入了另一个山水古画的梦境之中。小舟渐行渐近,我的目光被立在船头的撑篙人所吸引。撑篙人头戴斗笠,肩披蓑衣,长长的竹竿左右挥动,竹篙吃水很深,渔舟沿岸而行,时急时缓。片刻间,小舟在距我约莫三十米的地方靠了岸,撑篙人一个纵身跳下岸来。

“师傅,咯有钓到鱼啊?”一声淳朴的客家问候,让我的心陡然间填满了温暖。抬头看去,这是个长得一脸憨厚相的汉子,脸上刻着经年户外作业留下的痕迹:皮肤干燥、面色黝黑。汉子走近,从水里提起我的渔网,憨憨一笑:“还没上鱼啊?”我一边回应,一边掏出一支烟递给他。他接了,说:“吃师傅的发财烟咯!”点上,深深吸一口,在我身边坐定,看我钓鱼。

汉子告诉我,他是当地人,祖辈打渔为生。当年建水电站,大坝建成之后,赣江水漫过来,原来的村落全淹没了,绝大部分村民都迁移出去了。他的屋子因建势更高得以幸存,因习惯了渔民生活,他最后选择了留居下来。当年的山谷村庄,都化为无边的江水河汊,倒是给他创造了继续生存的条件。汉子指着自己的渔船说:“师傅你看,那条船还是我爹手上传下来的,可结实了。”

我看到,这是条简易的木板船,船舱蒙着厚实的帆布。和我之前在县城码头看到的渔船比来,这条船显得狭小简陋。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条极原始的渔舟,它没有安装柴油发动机,所有的动力均来自于撑篙人手中的那根竹竿。

汉子许是看出了我眼中的迷惑,咧嘴笑了:“师傅,你是觉得我这船旧吧?我习惯了,使这船,撑篙可以练身子!”说着,汉子撸起衣袖,给我展示他肌肉壮实的胳膊。接着,汉子又说:“我打渔从不走远,就在附近捕一些,够生计就行了!”

汉子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一脸憨憨的笑。那笑容,一如眼前的湖水,朴实而恬静。

一支烟抽完,汉子起身告辞。他跃上小舟,挥篙入水,躬身一撑,渔舟离岸而去。我一路目送撑篙人的身影消失在河汊深处,如送去一段隐匿的尘烟。多年之后,遗留在山乡背后的村庄将和那些沉默在水底的瓦砾一样,被滚滚历史淹没,我的记忆深处,独有一个撑篙人驾舟而行的身影。

  篇二:清明雨

一场雨,抑或是天地之间的约定,约定在春天里,在春暖乍寒的时节。这场相约,从人间从发,抵达另一个国度,或是天堂。浓得化不开的追思和牵念,在这个日子里喷薄而出。在无声的召唤下,人们不远千里,纷纷返回故乡,面对一捧平地凸起的泥土,一块沉默不语的石碑,凝视着神台上那亲切慈祥的瓷画像,低头作揖,虔诚叩拜。生者与逝者,在灵魂深处实现了温情地重逢。

这一切,被一场连绵不断的雨紧紧裹住。

雨通常是个不惹人喜欢的事物。“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样的雨,你却不忍去责怪它。沥沥淅淅的雨,把回乡上坟的路浇成一片泥泞。人们踏上那些通往山头的小径,在脚步踉跄间感受着寻找亲情的艰辛。事实上,沿着这条路,那些已故的亲人已经永远寻不回,人们此行,只是寻找一份心灵的慰藉。雨在此时飘零不歇,一定是上天受人间那份哀伤和悲痛所感,也不竟潸然泪下。

没有人在这场雨里选择回避。城市的马路上,乡野的山径里,都被亲情挤满。雨雾中,飘散着米酒、腊肉、水果和艾叶米果的清香。这份清香,沿着一条牵系血脉的路,送往一个遥远的方向,送给在九泉之下安睡的故人。一场雨,把人间最真切的情感浸透,沾湿,化为无尽的惋惜和哀思。静静地默哀里,人间和天堂没有距离,温暖覆盖了一切。

儿时的我,很恼这场雨,我恼它阻断了自己踏青嬉戏的脚步,恼它破坏了随母亲一道采摘艾叶的心情。那个懵懂的年纪,到了清明,我惦记着的只有喷香的艾叶米果,对父亲手里提着的盛放鸡蛋水酒的竹篮一脸的诧异。绵绵细雨自然阻止不了父亲上山祭拜的路。沿着父亲的足迹,我仰头望去,山头烟雾缭绕,零碎的爆竹声此起彼伏。从山头返回的父亲,一脸肃然。不谙世事的我仍惦记着那不绝的`爆竹声,问父亲:“今天是什么节?”父亲淡然一笑:“今天不是我们过节,是为祖宗过节!”话毕,便默然不语。看着父亲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也不再做声。

多年之后,我已然跨过懵懂岁月,清明雨依旧,心中那份思绪却断然不同。虽谈不上阔别故乡,却总觉着离故乡的远,每当清明临近,竟是心神不宁,时时惦念着回老家去上坟,去先祖的坟头挂纸叩头。一种自发的与血脉相连的情感,在如丝的细雨中牵扯开来,填满了心胸。

一场发生在清明的雨,注定要带来生命的更替变换,春雨过后,催芽的种子开始萌发,大地一片绿意盎然。抬头望去,天空已经放晴,来到城市郊区,随处可见踏青的人们。田野间、山岗上、小河边,孩童们打闹追逐的欢笑声响彻天空。

  篇三:端午水

粽叶飘香端午至,千家万户裹粽忙。端午佳节,男人忙着去野外采摘粽叶,女人在家里浸泡糯米,这样的传统节日里,因了这份忙碌而显得氛围浓厚起来。我向来对这些传统吃食没有太多的兴趣,端午里,别人忙着吃粽子,我的心思却全纠缠在了端午的水里。

“五月五,端午水”。简单的一句俗话里,牵系着多少水里的故事和心绪。端午前夕,必有大雨,江水湖水骤满,波涛汹涌,浩浩荡荡。置身江畔湖边,看浪潮滚滚,听惊涛拍岸,仿佛来自灵魂的召唤。此时此刻,对浪听歌,追溯远古,犹见当年屈原先生决然一跃的悲壮。波涛之上,似有激亢咏唱的声音一路飘来。

事实上,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来到江边,抛出手里的粽子,纪念历史的诗人。龙舟翻浪的情景,成了端午最热闹激烈的盛典。我所居住的小县,赛龙舟的地点依惯例设在两镇之隔的一个渡口,这个渡口连接着“韶口”和“百嘉”两个小镇。浩浩赣水如一把利剑,把两个小镇一切而开,造就成了全县最繁华的一个码头渡口。这样的地势,成了一个天然的龙舟赛场。每年端午,两镇居民都要选几十个壮实汉子,精心打造一艘华丽的龙舟,相约挑逗比赛。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渡口里锣鼓喧天,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人们领着孩子,从各个方向涌向赛场,水里鼓点锣声轰响,河岸喝彩加油声响彻天空。因了这种场景,还传下了本地一句颇有名的俗语:“河里划龙船,岸上夹烂甄”。说的是曾经有一妇人在赛船的时候,因大力叫喊鼓劲,竟然把洗好的一个饭甄抱在怀里给夹烂了。如今乡民嘲讽别人管闲事,就通常拿这句俗话来取笑人。

端午水的魅力,不仅在惊天动地的涛声和叫喊声里,也体现在温馨和柔细之中。我是客家人,家乡农村过端午,有在正午时分汲取井水烧茶喝,用艾叶煮水洗澡的风俗。拿老人的话说,端午水能驱除病患,加取芬芳沁心的艾叶来煮,更能清除异味,令蚊虫不侵,身心愉悦。正午喝茶,由于家里没有好茶,自采自炒的茶叶,滚水泡开来,泛着涩涩的苦味,一直没能引起我的兴致。艾叶水洗澡,却是我喜欢的。那种清新的香气,丝丝缕缕地从大铁锅里升腾起来,整个屋里院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气息。母亲提出一桶水,还未走出厨房,我这边早已拿好了换洗的衣物侯在一旁了。艾叶水洗澡,平日里那些香皂、洗发精之类的化学用品就可以统统省却不用了,半个时辰过后,从澡堂里走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异香。

在我看来,端午这样一个节日,注定是一个水做的节日。祭屈原、划龙舟、喝午茶,种种习俗里,都和水脱不了干系,即使是洗艾水澡、煮粽子,也总是水里的活计。与水为伴的端午,才生出了水一样的柔情,水一样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