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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香椿树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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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香椿树发芽的时候了,许多事又在脑海里成了一条河。

那棵香椿树的散文

那棵香椿树在我自己的家和妈妈家的中间地段,长在外婆的院子里。

每次去看妈妈,穿过那道跨村的沟壑,走上坡垅时,最先看到的总是那棵枝繁叶茂的香椿树,然后是外婆坐在大街石凳上的身影,最耀眼是她的一头白发,接着是她佝偻的腰身,她坐在那靠近村口的大石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总给人雕刻石像的感觉。再慢慢走近,才是她慈祥的脸,时常又带些卑微的讨好的神情,再然后就是她手里的一成不变的紧攥的一包或两包,她的儿女们送给她的补养品。看我走近,她赶紧起身,猫腰,抬头,看着我再伸手摊开,那些东西是她心里的语言。接下来便是一番推让里我接过那些东西,扶着外婆,颤颤微微的,我们一起走一段路,在她咿呀的小木门前,我看她走进院子,看她走近那棵孤独树,她看我又走出她的目光,走向妈妈。回返,再在她的目光里走向回家的路。她的目光和那棵香椿树会随着我的脚步再次穿越那道沟壑,伴我走进我自己的家门。

外婆去世前的四五年,我们一直都保持这样的一种状态。

我一度怀疑外婆是否有千里眼或探测仪,要不,为甚么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经过,她都可以在那个石凳上出现,跟那棵树一样的不变姿态。这几天看到一篇生物钟之说的文章,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千里眼,它是一种本能的天然生物钟之链,“爱的锁链”,跟那棵香椿树有所不同的是,树会开花发芽,而外婆只是会一天天的衰老枯竭。

外婆一生身世堪怜,七岁就死去了父母,一个人靠四处捡讨度日,十一岁有幸遇到一户善良的人家养她到十二岁,便做了外公的'媳妇儿,还好外公是个性格温良的男人,他们生养了五个儿女,孩子们都还乖巧听话,但生活的压迫是可想而知的,孩子们成人后,积劳成疾的外公在大家的嘶声呼唤中,一个人去了那个叫天堂的地方,只留下那棵树来陪伴凄苦的外婆。

过早的孤寂让外婆的性情有点孤僻,不善跟人交流,再后来年老的外婆就有了老年痴呆症的症状。小舅语重心长的站在我面前拜托我帮助照顾外婆时是那样的无助,他拜托我帮他照顾外婆,因为外婆的老年痴呆不是每个人他都可以放心让来照顾的,也因为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已病弱,可自己的工作又真是难以离开,外婆也难以离开她的小院和那棵树。于是我便有了跟外婆和那棵香椿树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

“外婆,你在干嘛?"

“我在给你做饭……”

“外婆,拜托你不要乱动,好好坐会行吗?"

“我没有不让你回家,你别告我行吗?我都说了让你回去,让你回去,你不回,是你自己不回,你可别告我,好吗?我给你做好吃的,我给你做饭,好吗?这个世界就我们俩了吗?月儿……”

“不是的,舅舅和妈妈不是刚走吗,你又糊涂了,来,你这又是干什么呀?”

“我在剪花呀,我儿子喜欢花,女儿孙女们也喜欢……”

那段时日总是重复这样的对话。外婆清醒地时候,糊涂的时候,她总会拿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布条来剪花,还时不时的会用孩子的眼神盯着我,问好不好看,漂不漂亮,清醒的时候,她会催我回自己的家,糊涂的时候,她会把雪白的馒头泡在冷水里给我做饭吃。但每次都忘不了给那棵树浇水,树总是默然不语……

“月儿,你外婆怕是过不了几天了,你要不过去看看她……”

我刚刚从医院的手术台爬下来,听到妈妈这样说时,心里竟有种解脱,外婆终于可以走了。她终于可以不再受苦了。本来想到外婆离开,我一定是不要哭的,因为我希望她离开,很迫切。太苦了,她的生命。可是看到那棵树时,我是那么强烈的被痛感压迫着心肺,看到外婆的透明的身体,看到她努力的不想离开,我止不住的眼泪奔流,不由得大声大声的嘶喊,“外婆,求求你,你走吧,走吧!好吗?”她的身体因为根本不能进食,已经通明透亮了,那细细的胳膊和腿都是液体的流态在晃动,狰狞而刺人,我不知道她苦苦撑着的是什么,为什么不走。看着她的微弱,我用颤抖的手一遍一遍给她揉额上那一道道紧缚皱痕,哽咽着:“阿婆,阿婆,你的月儿来了,我来看你了。”我的话音刚落,外婆突然就展眉一笑,就再没了声息……

那是那年的正月十五,那棵香椿树在外婆展眉离开的那年也没有再醒过来……

喜欢树,无论挺拔与伟岸,靠着那挺直的笔杆,心里的温暖与安静总会悠然自生。现在,每次再重复那条路,心里的那棵树从来也没消失过,我知道它一定和外婆在用另一种方式注视着我,恍惚中我仿佛总能看到一棵树和外婆在向我挥手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