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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二十四 列传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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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二十四 列传第十二

崔逞,字叔祖,清河东武城人,魏中尉琰之五世孙也。曾祖谅,晋中书令。祖遇,仕石氏,为特进。父瑜,黄门郎。逞少好学,有文才。仕慕容,补著作郎,撰《燕记》。迁黄门侍郎。灭,苻坚以为齐郡太守。坚败,仕晋,历清河、平原二郡太守。为翟辽所虏,以为中书令。慕容垂灭翟钊,以为秘书监。慕容宝东走和龙,为留台吏部尚书。及慕容驎立,逞携妻子归魏。张衮先称美之,由是道武礼遇甚厚。拜尚书,录三十六曹,别给吏属,居门下省。寻除御史中丞。

道武攻中山,未克,六军乏粮,问计于逞。逞曰:「飞鸮食葚而改音,《诗》称其事,可取以助粮。」帝虽衔其侮慢,然兵既须食,乃听人以葚当租。逞又言:「可使军人及时自取,过时则落尽。」帝怒曰:「内贼未平,兵人安可解甲收葚乎!」以中山未拔,故不加罪。及姚兴侵晋,襄阳戍将郗恢驰使乞师于常山王遵,书云「贤兄武步中原」。道武以为悖君臣之体,敕逞与张衮为遵书答使,亦贬其主号以报之。逞、衮为书,乃云「贵主」。帝怒其失旨,黜衮,遂赐逞死。

后晋荆州刺史司马休之等数十人为桓玄所逐,皆将来奔。至陈留,闻逞被杀,分为二辈:一奔长安,一奔广固。帝闻深悔,自是士人有过,多见优容。

逞子毅、祎、严、颐。初,逞之内徙,终虑不免,乃使其妻张氏与四子归慕容德于广固,独与小子颐在代京。及逞死,亦以此为谴。

颐字太冲,散骑常侍,赐爵清河侯。太武闻宋以其兄諲为冀州刺史,乃曰:「义隆用其兄,我岂无冀州地邪?」乃以颐为冀州刺史。入为大鸿胪,持节策拜杨难当为南秦王。奉使数返,光扬朝命,太武善之。后与方士韦文秀诣王屋山造金丹,不就。真君初,卒。始崔浩与颐及荣阳太守模等,年皆相次。浩为长,次模,次颐。三人别祖,而模、颐为亲。浩恃其家世魏、晋公卿,常侮模、颐。浩不信佛道,模深所归向,虽粪壤中,礼拜形像。浩大笑曰:「持此头颅,不净处跪是胡神也!」模尝谓人曰:「桃简可欺我,何容轻我周兒也!」浩小名桃简,颐小名周兒。太武颇闻之,故浩诛时,二家获免。

颐五子。少子睿以交通境外,伏诛。自逞之死,至睿之诛,三世,积五十余年,在北一门尽矣。

彧字文若,颐兄祎之孙也。父勋之,字宁国,位大司马、外兵郎,赠通直郎。彧与兄相如俱自宋入魏。相如以才学知名,早卒。

彧少逢隐沙门,教以《素问》、《甲乙》,遂善医术。中山王英子略曾病,王显等不能疗。彧针之,抽针即愈,后位冀州别驾。性仁恕,见疹者,喜与疗之。广教门生,令多救疗。其弟子清河赵约、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

彧子景哲,豪率,亦以医术知名。仕魏,太中大夫、司徒长史。

景哲子冏,字法峻,幼好学,泛览经傅,多伎艺,尤工相术。仕魏为司空参军。齐天保初,为尚药典御。历高阳太守、太子家令。武平中,为散骑常侍、假仪同三司。从幸晋阳,尝谓中书侍郎李德林曰:「比日看高相王以下文武官人相表,俱尽其事,口不忍言。唯弟一人更应富贵,当在他国,不在本朝,吾不及见也。」其精如此。

冏性廉谨,恭俭自修,所得俸秩,必分亲故。终鸿胪卿。临终,诫其二子曰:「夫恭俭福之舆,傲侈祸之机。乘福舆者浸以康休,蹈祸机者忽而倾覆,汝其诫欤!吾没后,敛以时服,祭无牢饩,棺足周尸,瘗不泄露而已。」及卒,长子修遵父命。

景哲弟景凤,字鸾叔,位尚药典御。

休字惠盛。曾祖諲,仕宋位青、冀二州刺史。祖灵和,宋员外散骑侍郎。父宗伯,始还魏,追赠清河太守。休少孤贫,矫然自立。举秀才,入京师,与宋弁、邢峦雅相知友。尚书王嶷钦其人望,为长子娉休姊,赡以财货,由是少振。孝文纳休妹为嫔。频迁兼给事黄门侍郎。休勤学,公事军旅之隙,手不释卷。礼遇亚于宋弁、郭祚。孝文南伐,以北海王详为尚书仆射,统留台事,以休为尚书左丞。诏以北海年少,百揆务殷,便以委休。转长史,兼给事黄门侍郎,参定礼仪。帝尝阅故府,得旧冠,题曰:「南部尚书崔逞制」。顾谓休曰:「此卿家旧事也。」后从驾南行。及还,幸彭城,泛舟泗水,诏在侍筵,观者荣之。

宣武初,休以祖父未葬,弟夤又亡,固求出为勃海太守。性严明,雅长政体。下车先戮豪猾数人,奸盗莫不禽翦。清身率下,部内安之。时大儒张吾贵名盛山东,弟子恆千余人,所在多不见容。休招延礼接,使肄业而还,儒者称为口实。入为吏部郎中,迁散骑常侍,权兼选任,多所拔擢。广平王怀数引谈宴。以与诸王交游,免官。后为司徒右长史,公平清洁,甚得时誉。历幽、青二州刺史,皆以清白称,二州怀其德泽。入为度支、七兵、殿中三尚书。休久在台阁,明习典故,每朝廷疑议,咸取正焉。诸公咸谓崔尚书下意处不可异也。卒,赠尚书右仆射,谥曰文贞。

休少而谦退,事母孝谨。及为尚书,子仲文娶丞相高阳王雍女,女适领军元叉庶长子舒,挟恃二家,志气微改,陵藉同列。尚书令李崇、左仆射萧宝夤、右仆射元钦皆以此惮下之。始休母房氏欲以休女妻其外孙邢氏,休乃违母情,以妻叉子,议者非之。子甗。

甗字长儒,状貌伟丽,善于容止。少知名。为魏宣武挽郎。释褐太学博士,累迁散骑侍郎。坐事免归乡里。冀部豪杰之起,争召甗兄弟,甗中立无所就。高敖曹以三百骑劫取之,以为师友。齐神武至信都,以为开府谘议参军,历给事黄门侍郎、卫将军。神武入洛,议定废立。太仆綦俊盛言节闵帝贤明,可主社稷。甗作色而前曰:「若其贤明,自可待我高王。既为逆胡所立,何得犹作天子?若从俊言,王师何名义举?。由是节闵及中兴主皆废。更立平阳王,是为孝武。以建义功,封武城县公。

甗恃预义旗,颇自矜纵。寻以贪污为御史纠劾,逃还乡里。时清河多盗,齐文襄以石恺为太守,令得专杀。恺经甗宅,谓少年曰:「诸郎辈莫作贼,太守打杀人!」甗顾曰:「何不答府君:下官家作贼,止捉一天子牵臂下殿,捉一天子推上殿。不作偷驴摸犊贼。」及遇赦出,复为黄门。天平中,授徐州刺史,给广宗部曲三百,清河部曲千。

甗性暴慢。宠妾冯氏,长且姣,家人号曰成母,朝士邢子才等多奸之。至是假其威势,恣情取受,风政不立。

初,甗为常侍,求人修起居注,或曰:「魏收可。」甗曰:「收轻薄徒耳。」更引祖鸿勋为之。又欲陷收不孝之罪,乃以卢元明代收为中书郎。由是收衔之。及收聘梁,过徐州,甗备刺史卤簿迎之,使人相闻收曰:「勿怪仪卫多,稽古力也。」收语蹇,急报曰:「崔徐州建义之勋,何稽古之有?」甗自以门伐素高,特不平此言。收乘宿憾,故以此挫之。罢徐州,除秘书监,以母忧去官。服终,兼太常卿,转七兵尚书、清河邑中正。

甗有文学,伟风貌,寡言辞,端嶷如神,以简贵自处。齐神武言:「崔甗应作令仆,恨其精神太遒。赵郡李浑将聘梁,名辈毕萃,诗酒正谨,甗后到,一坐无复谈话。郑伯猷叹曰:「身长八尺,面如刻画,謦欬为洪钟飨,胸中贮千卷书,使人那得不畏服!」

甗以籍地自矜,常与萧祗、明少遐等高宴终日,独无言。少遐晚谓甗曰:「惊风飘白日,忽然落西山。」甗亦无言,直曰「尔」。每谓卢元明曰:「天下盛门唯我与尔,博崔、赵李何事者哉!」崔暹闻而衔之。神武葬后,甗又窃言:「黄颔小兒堪当重任不?」暹外兄李慎以告暹。暹启文襄,绝甗朝谒。甗要拜道左,文襄发怒曰:「黄颔兒何足拜也!」于是锁甗赴晋阳,讯之,不服。暹引邢子才为证,子才执无此言。甗在禁谓邢曰:「卿知我意属太丘不?」邢出,告甗子赡曰:「尊公意,正应欲结姻陈元康。」赡有新生女,乃许妻元康子。元康为言于文襄曰:「崔甗名望素重,不可以私语杀之。」文襄曰:「若免其性命,当徙之遐裔。」元康曰:「甗若在边,或将外叛。以英贤资寇敌,非所宜也。」文襄曰:「既有季珪之罪,还令输作可乎?」元康曰:「元康常读《崔琰传》,追恨魏武不弘。甗若在作所而殒,后世岂道公不杀也?」文襄曰:「然则奈何?」元康曰:「甗合死。朝野皆知。公诚能以宽济猛,特轻其罚,则仁德弥著,天下归心。」段孝先亦言甗勋旧,乃舍之。甗进谒奉谢,文襄犹怒曰:「我虽无堪,忝当大任,被卿以为黄颔小兒。金石可销,此言难灭!」

齐天保初,除侍中,监起居。以禅代之际,参掌仪礼,别封新丰县男,回授第九弟子约。

甗一门婚嫁,皆衣冠美族;吉凶仪范,为当时所称。娄太后为博陵王纳甗妹为妃,敕其使曰:「好作法用,勿使崔家笑人。」婚夕,文宣帝举酒祝曰:「新妇宜男,孝顺富贵。」甗跪对:「孝顺乃自臣门,富贵恩由陛下。」五年,为东兗州刺史,复携冯氏之部。为冯氏厌蛊,颇失精爽,寻遇偏风。冯氏受纳狼籍,为御史劾,与甗俱召,诏付廷尉。诸囚多奸焉,狱中致竞。寻别诏斩冯氏于都市,支解为九段。甗以疾卒狱中。

甗历览群书,兼有辞藻。自中兴迄于孝武,诏诰表檄多甗所为。然性侈,耽财色,于诸弟不能尽雍穆之美,世论以此讥之。素与魏收不协,收后专典国史,甗恐被恶言,乃悦之曰:「昔有班固,今则魏子。」收鼻笑之,憾不释。甗子赡。

赡字彦通,洁白,善容止,神彩嶷然,言不妄发,才学风流为后来之秀。初,颍川荀济自江南入洛,赡学于济,故得经史有师法。侍中李神俊雅有风誉,晚年无子,见赡,叹谓邢邵曰:「昨见崔甗兒,便为后生第一。我遂无此物,见此使人伤怀!」

年十五,刺史高昂召署主簿,清河公高岳避为开府西阁祭酒。博陵崔暹为中尉,启除侍御史。以父与暹隙,俄而去官。神武召与北海王晞俱为诸子宾友,仍为相府中兵参军,转主簿。文襄崩,秘未发丧,文宣命赡兼相府司马,使鄴。

魏孝静帝以人日登云龙门。与其父甗俱侍宴为诗。诏问邢邵等曰:「令赡此诗何如其父?」咸曰:「甗博雅弘丽,赡气调清新,并诗人之冠冕。」宴罢,咸共嗟赏之,云:「今日之宴,并为崔赡父子。」杨愔欲引赡为中书侍,时卢思道直中书省,愔问其文藻优劣,思道曰:「崔赡文词之美,实有可称,但举世重其风流,所以才华见没。」愔云:「此言有理。」其日奏用之。愔又曰:「昔裴瓚晋世为中书郎,神情高迈,每于禁门出入,宿卫者皆肃然动容。崔生堂堂,亦当无愧裴子乎?」

皇建元年,除给事黄门侍郎。与赵郡李概为莫逆之友。概将东还,赡遗之书曰:「仗气使酒,我之常弊,诋诃指切,在卿尤甚。足下告归,吾于何闻过也?」赡患气,兼性迟重,虽居二省,竟不堪敷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