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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征文:尤氏讲的并非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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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家老小共庆中秋佳节的宴会临近尾声时,尤氏讲了这样一个笑话:

初三征文:尤氏讲的并非笑话

一家子养了四个儿子:大儿子只一个眼睛,二儿子只一个耳朵,三儿子只一个鼻子眼,四儿子倒齐全,偏又是个哑巴。(第七十六回)

有人说,笑话中的“四个儿子”,可能暗示书中的四个人物;还有人说,“四个儿子”影射的是历史上四个姓氏不同的人物;更多的人则认为,笑话就是笑话,作者既没有暗示什么,也没有影射什么,因而贾母没笑,他们倒先笑了。

笔者不敢与他们苟同。笔者认为,笑话中的“四个儿子”暗指的是一句成语:“自郐以下”。这个典故出自《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说的是吴国的季扎在鲁国看周代的歌舞,对各诸侯国的乐曲都发表了意见,从郐国以下他就没有评论。这个成语所概括的意思是:从……以下就不值一谈,也有沉默(哑巴)的意思。其中第一个字“自”含有“目”字,相当于“大儿子只一个眼睛”;第二个字“郐”,含有“β”,相当于“二儿子只一个眼睛”,第三个字“以”左旁的“ㄙ”用隶书可写为“△”,相当于“三儿子只一个鼻子眼”,第四个字“下”与“哑”谐音,相当于“四儿子是个哑巴”。

尤氏讲这个笑话之前,正是“桂花阴里,呜呜咽咽,袅袅悠悠,又发出一缕笛音”之时,尤氏因不忍看到贾母“凄凉寂寞”的样子,才决定讲这个“笑话”的。然而,这个“笑话”所描绘的正是这种“凄凉寂寞”的气氛。

那么,曹雪芹为什么要让尤氏讲这个“笑话”呢?

开门见山地讲,尤氏是《红楼梦》众多人物中最消极、最不觉悟的形象之一(当然,尤氏也有善良的一面,本文在此不作论述)。曹雪芹对这样一个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分别通过展示此人四官的感知来完成的。

首先看看尤氏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尤氏是一位贵族奶奶,论地位应该是宁国府举足轻重的角色。然而她并没有履行贵族奶奶应尽的职责。比如,贾蓉为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竟说服父亲把自己的姨娘尤二姐配与贾琏做二房,使贾琏连顶三条罪状。尤氏明知此事不妥,却不去阻拦,结果直接导致“王熙凤大闹宁国府”的恶剧发生;再如,贾珍居丧期间,不应花天酒地。可是八月十四日在会芳园品“佩凤吹箫”听“文花唱曲”的一幕使神灵都为之不安。尤氏不仅不反对,还参与了此活动。这些都充分说明,面对贾珍父子的罪恶行径,尤氏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于这种心态下的尤氏,用“大儿子只一个眼睛”来比喻,非常恰当。

记得有这样一则笑话:问:世界上共有几个厕所?答:共有两个,一个是男厕,一个是女厕。这个笑话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就是对于事物的分类,有时将单位与属性混同考虑也是可以的。既然本文探讨的也是笑话,我们不妨就用这种分类方式做些尝试。

人的耳朵有两种功能:一、感性功能:辨别声音的巨细、强弱等;二、理性功能:把听到的声音做综合性思考,所谓“听画外之音”是也。尤氏的耳朵只有第一种功能。为什么说她缺乏第二种功能呢?举例如下:第一、面对焦大的骂话,连西院的王熙凤都吃不消了,这时尤氏既不感到脸红,从而制定整改措施,也不采用王熙凤坚决镇压的方针,而是一味地强调焦大的丰功伟绩,对焦大的骂话竟然无动于衷。第二、贾珍父子恶贯满盈的事迹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就连一向深居简出的.惜春都“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入耳的闲话”,可是这位“已奔四十”应该相当成熟的尤氏却一点“议论”都没有听见,还一味嘲笑惜春“小心眼儿”。据此,曹雪芹把尤氏界定为“只一个耳朵”,不能不让人拍案叫绝。

跟耳朵功能的分类方式相似,鼻孔也有两种功能:一、呼吸功能;二、品味功能。具有“国粹”之说的中国菜系,“色香味形”是其最基本的标志,而“香”又是它的神。《红楼梦》关于酒宴的描写,总有不见其形,先闻其香的特点。可以说,曹雪芹不惜以浩瀚的笔墨来描写宁荣二府的饮食场面,意在通过对这种丰富饮食文化的渲染,从而折射出传统思想文化的火花。卑微的出身,加之粗俗的观念、消极被动的处事原则,决定了尤氏思想的贫乏。曹雪芹用与之对应的品味功能不健全来评判尤氏这一弱势,实乃神来之笔。

按照上述逻辑,口的功能分类是:一、咀嚼功能;二、说话功能。尤氏只具有第一种功能。为什么说她不会说话呢?其一、该活的话她通常不说。比如,丈夫贾珍“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她不说;儿子贾蓉胡作非为,她也不说。王熙凤就曾骂她“你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不然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第六十八回)其二、她说了别人也未必听。例如。第七十一回写到贾母寿宴结束,“尤氏一径来至园中,只见园中正门与各角门未关,犹吊着各色彩灯,因回头命小丫头叫该班的女人”,“该班的女人”不仅不把尤氏的话放在心上,还捎去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试想,下人对尤氏的态度尚且如此,老爷、太太、哥儿、姑娘就可想而知了。另外一件事,就更加耐人寻味了。这就是尤氏讲本文“笑话”的反响。请看“笑话”后面的文字:

正说到这里,只见贾母已朦胧了双眼,似有睡去之意。尤氏方住了,忙和王夫人轻轻请醒。

尤氏的“笑话”不仅不能将人引笑,反而起了催眠的作用,这还不足以说明尤氏是一位会说话的“哑巴”吗?

综上所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嗅而不觉,言而不应是尤氏一生四位一体的悲剧命运。尤氏所讲的笑话正是对这一悲剧命运所做的理论性的概括和教训性的总结,并使这一悲剧思想得到了升华,同时又是对《红楼梦》全书悲剧构想的一次重大铺垫。

当然,就尤氏本人的文化素养而言,她不能也不可能利用这个“笑话”来表现上述悲剧思想。从另一种意义上讲,尤氏所谓的“笑话”完全是曹雪芹为她草拟的一篇关于这次宴会最精彩、最具匠心的“闭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