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后悔的两件事的散文

我有最后悔的两件事，但又绝不仅仅只有两件事，之所以记述它们，是因为在众多让我后悔的事情中，这两件事会让在我失眠的深夜，内心像虫啃鼠咬一般难受。

一

我妈是独女，姥姥一直跟着爸妈生活。父母上班，姥姥持家，把我们姐弟三人带大。姥姥是这样一个人：在她故去多年后的今天，家里人谈起她，依然是满腔的怀念，依然是热泪盈眶。我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姥姥姥爷从我家搬了出去，在集市上卖点瓜子花生水果糊口。那时候不懂事，觉得他们做这样的小生意让我挺没面子。好在离我们不远不近，同学知道的也不多。

我小时候学校会组织春游。车是班上有关系的家长找的，当时可能是图方便吧，司机不愿意开进学校，让我们在路口等着，来了就直接上车出发。老师就带着我们排着队去路口，没想到的是，我们的队伍刚好就停在姥姥的摊位前。我记得当时姥姥穿件半旧的蓝色罩衫，坐在架子车后面。我在队伍中，又想叫姥姥，又怕被同学发现，东躲西藏浑身不自在。最终还是被姥姥看到了，她叫我的小名，我不想答应又不得不答应，感觉似乎所有同学都在看我。姥姥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拉着我胳膊，柔声细气地说，来，我给你灌点开水，路上带着。我说不要不要，挣开她的手往队伍里钻，然后背对着姥姥。姥姥没什么文化，但非常善解人意，就没再跟我说话。上车的时候，我偷眼看姥姥，她面色僵硬，全没了平日的慈祥柔和。

春游结束，回来的时候，车停在姥姥摊位对面。我下车的时候，特意远远地偷看姥姥，见她没穿那件半旧的罩衫，换上了一件全新的大概只在过年才穿的呢子外套，脸色依然僵硬。多年来，我想起来这件事就会想，大概一整天的时间，她的脸色都是这么难看。

我多么希望她不是因为早上的事才换的新衣服。

二

父亲的最后一年，基本上只能卧床，靠着助行器维持最基本的运动。除了不能再运动外，意识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每周一次，我用轮椅推着他去公共浴室洗澡，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室外活动的机会。

带着衰弱而糊涂的父亲去洗澡，大致和我小时候他带我洗澡一样。我先帮他洗完，然后，给他穿好衣服等着我。离家近的这个浴室比较简陋，没有暖气。天气暖和的时候没有问题，但冬天就会非常冷。离家稍远一些，还有一家温泉浴室，冬天非常暖和，还有单人床可以休息。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对那里比较排斥。

父亲去世前的冬至前后，趁着他清醒，我跟他商量说，爸，我明天带你去温泉洗澡好不？为啥？他问。我说，在这儿洗太冷了，你冷我也冷。行，明天去温泉。

第二天，我推着他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父亲突然问，干啥？

我说，去温泉啊。他抬起手，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

我说温泉走这边没错，他说不去温泉，不去温泉！态度异常坚决。

我说昨天咱不都说好了吗？

不去不去！

去这边太冷了。

不去不去！

看他这样，我威胁他，不去温泉今天就不洗了。

不洗就不洗！

我调转车头，原路退了回去。我想的是，等下周他明白的时候再去洗，晚一周而已。

然而那之后，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没离开床榻。等过了年没多久，父亲便溘然长逝，这个澡，终究没洗。

回想起来，父亲当时不过是又糊涂了而已，而我，难道当时就没有赌气的成分吗？难道就不能迁就一下糊涂的老人？斯人已逝，这个遗憾终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