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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上林秘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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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在寻觅,在这小小的城市。或者乡间田野,或者古寺梵烟。不能言述心中那一份急切,越寂寞便越强烈。这冲动无关风月,无关名利,只是找,找一个家,找一个起源,找一个可以让心灵安静皈依的地方,可以倾述,更可以倾听,可以安静地睡去。

寻觅上林秘色散文

而结果总是失望的,若抱着回家的感觉而完全摆脱了浮表的风景,那么所能听到的,所能感到的,便是在人群喧嚣中的山水,花,草。终究他们也都是寂寞的,甚至是落寞的,一切的过去都已经是过去,再怎么去雕琢,去模仿,他们的灵魂都已经在坍塌的那瞬间灰飞烟灭。于是就形成一个怪圈,越有名的往往越无实,越有名的往往越失望,于是我也便放弃了这种无望的找寻,这不是一个方向,越前行反而会越远。也许我会在五磊的望天门外游荡,会在风声中睡去,但,醒来内心的苦闷依然无法缓解。可能吧,真正的精神层面上的那一个已经并不存在,我只能是那飘荡的游子了。

而,偶然有一天,我作访一个朋友,他满室的青瓷吸引了我,或残破或完整,釉色或青或蓝,器型或高或低。期间的造型,牡丹,荷花,莲子,各种的瓮、罐、杯、盏顿时就那么自然地照进了我的眼睛,我不懂,但我只是感觉这一个世界的绿,这绿色竟然在这繁华的城市中,竟然把我震撼了。我的内心有某种强烈的感应,青瓷,这就是上林的青瓷么,愚钝如我,竟然多次耳闻却不曾看见,如今才一面,便如泼墨一般把我的整个心给水淋淋地浇透了,这绿色像一条流动的河流,鲜活而灵动,竟然从我心里满溢继而流淌,流淌向那一个地方。

回来后我便是不停止地查看资料,从书上,从网络,从朋友的口中。我力所能及地看,听,想。甚至朋友也好奇,为什么一年都不曾去他那边一次的我,在短短的一星期竟然有五天都在与他交谈。我知道,我不能自己,但我又是如此浅薄。我曾经自以为熟悉那边的一切,如今再重新思忖竟然无知到一片空白。这极大的落差像是一根鞭子时常抽打着我的内心,越来越痛苦,越来越迫切,再也忍不住了,我终于要去找你了,完全忘记过去,忘记自己。

我在一个无人的暮春的午后一个人到了上林,我没看那湖水,没有看那山,没有任何一丝的景色在我眼中,此刻我的眼睛是瞎的。我只是慢慢地溯着湖畔的小径而行,不能用船,因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属于那里的声响都会让真实的上林隐遁起来。这整个空彻的山水都是一个故事,从未远离,更未曾停止。这绿色一如千年,凝固的,凝固到凝结了这多少季的花开,花落。这风是苍老的,尽管或者轻微,或者猛烈,我只是在这感动中才能睁开我的另一双眼睛,心灵的眼睛。是啊,我来了,请对我说,对我说。

于是这眼前的湖便动起来了,遥遥的能听见那木船的橹棹声,水面被摇碎,轻轻传来的哩语声,那么熟悉。于是那山坳水畔竟升起了无数的青烟,错落于某个角落。打坯声响起,连续错落,拉坯的转盘沙哑地唱着。恍惚中,有人擦肩而过,推着车,车轮在山路上颠簸撞击下一路的匆忙,沿着这一串的撞击声我匆匆寻觅。石径急转处,那水的岸,竟然推出了那无数的瓷窑,这窑与青烟相接如一个香薰,陶醉了这整个山水。于是松树染上了成了深沉的黛,翠绿染上了成了那透骨的莹,青山染上了,却又承受不住,自上而下碎成了无数的绿的结合。这绿如流淌的却在山坳里郁积,沿路而下却又重新流进了这上林湖的水,于是山上水边的绿与水面上的绿交融了,形成一个巨大的绿的瓮,而装下了整个上林湖的水。

继而一切都生动起来,无数的船在水面流动,无数的窑的青烟在水中摇荡,如一个年轮,却飘洒如瓶身的裂纹,火红的窑火在水面,挣扎,纠缠,融合,绿的水,烈的火,冷的翠,热的红,这一切都极端而自然地融合在时间沉淀成的山水中,成了一条光阴的通道。我沿通道而行,千年的历史在这一刻都挣脱开了时间的约束,他们自由地重现在同一个场景。我路过东汉的窑,东汉的人,我路过唐朝的窑,唐朝的人,我路过整个宋朝,我在绿的世界里迷惘,黄的绿,翠的绿,青的绿,我更透过绿看到了整个家乡的泥土的本色的黝黑,苍黄。这一段段的时间在火中炙烤,在不同的智慧中沉思,在用家乡的山水浇灌的世界里说出一段段仅属于那个年代那个世界的感悟。

我看到不同时间里我家乡的人啊,勤劳的,智慧的,我甚至能看到火光中他们那粗糙的手,转动的拉坯台子上那莲花的出水,那牡丹的绽开,那石榴的成熟。更是那眼睛,那眼睛被火光映衬着如璀璨的玛瑙,不,是一整个历史,千年光景里那传承,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千年的窑火从未曾熄灭,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越窑的翠色何以如此的具有感染力。感染了家乡,感染了京城,感染了整个中国,进而竟然感染了茫茫的海洋,感染了一整个世界。这绿的智慧与淳朴甚至可以超越历史的纠葛,超越民族,超越任何被时间局限的情感,如浅浅生于沙漠的沙棘,这韵味看似绵长实际却苍劲。深深扎根于一方水土的人,可能有的只是欣赏,但于我们血脉中的却是一个根。越浮躁,越被遗忘,她便越有生命力地凝固着,启示着,她大声说着,这山,这水,这根!震耳发聵。这不仅仅是一个瓷器的成就,而是这一个城市在过往的历史上给自己创造的一个家园,一个精神上的属于自己的图腾。这一炉窑火让我们找到归属感,这一切只有上林的山能够承载,上林的水能够刻画,只有基于上林湖的泥能够创造。这是一种内涵的升华,一种惺惺相惜的巧合,是这个地方所有精华的集合!此刻让我幸福到泪如雨下。

正如余秋雨老师写的《乡关何处》。我们不可能没有支撑自己的精神,城市也不能没有支撑自己的'文化。多少人曾凄苦于小的个人情感上的离别,但请不必在意,任何的基于尘世的,基于物质的,基于自然规律的生或者死都只是必然,但这不能让我们安定,不能让我们坦然,只有当我置身于这历史的真实而找到可以皈依的对于自身对于精神的肯定,这一切的个人感受才能找到存放的基础。若我们原本一直在流浪,从他乡到他乡你又何曾会在意那天上的月光,何曾会在意离别。没有精神文化支撑的寻觅都只是镜花水月。而从另一方面来说,纵使我们流浪而有自己的归属,纵使我们死亡而有灵魂安憩的家园,那么这一路上的磨难都只是让心灵更幸福与充实的理由。好比这越窑的秘色,她的秘不在于色彩,这色彩只是一种郁积,郁积了太多的曲折与磨难,这秘是在于摆脱了一种色彩的束缚而融合了整个世界的色彩后只属于自己的一种态度,一种境界,一种谁都无法说清的情节。

就如同这夕阳下的上林湖,耗尽了我所有的激情后留给我的思考,窑火散去,人影散去,一切看似空的,却归于自然。或者水纹中的青瓷已经冷去了,但却在应该在骨子里燃烧。多少文明的交叠,多少时间的交叠,多少的情感的交叠。但这一切都不是片段,我相信若我们还要走下去,还要追求内心的幸福,那么每一个残片,每一种釉色,每一次的探访如同回家,我不是山色中的花,草,树,我只是青瓷里一块小小的坯土,烧出了泪,也烧出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