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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的左眼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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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的左眼散文随笔

蔷薇的声音依旧细长缠绵,很适合唱王菲的歌曲,那种看似漫不经心的忧伤,切入歌曲的灵魂。海涛一直认为她将来一定是当女歌星的料。

蔷薇是喜欢穿对襟宽大毛衣的女孩,加上一条洗得很旧的紧身牛仔裤,一双总是很干净的白色球鞋。长长的刘海常常遮住一只眼睛,于是海涛经常看见她的另一只眼睛在微笑,而隐藏在刘海里的那只眼睛,便变得愈加神秘。

海涛常常会在课堂上莫名的看着蔷薇的脸出神。他喜欢她隐藏在刘海之中的眼睛,常常因为幻想和它对视而莫名的兴奋。他亦喜欢她洁净而细长如葱的手指,她幽怨而缠绵悱恻的嗓音。甚至有时候他觉得,他喜欢蔷薇的一切。

海涛在梦里叫喊她的名字,醒来时满头大汗。

冰冷的月光从紧闭的玻璃窗里弥漫进来,苍白而孤独。

他想,也许这就是爱情吧。如果圣诞节会下雪,会是表达的最好时机

他感到一股温柔的感动,慢慢融化进血液里。青春的爱恋是一只活泼的小兽,令他久久难以入睡。

音乐老师是个留长发、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他很喜欢葫芦丝这种乐器,时常在课间的间隙里,吹奏他自己作的曲子。很多同学在桌下忙着补习功课,对课堂上放的古典音乐漠不关心,对于他们,音乐仿佛就是一种自嘲的噪音,总是被搁置在某个角落,独自低声吟唱。

海涛总是看着蔷薇,而蔷薇总是低头倾听着音乐的旋律,总是轻轻微笑,头与身体缓缓地有节奏地摇摆,偶尔换换坐姿,再次沉浸在音乐里。

蔷薇梦在音乐里,而海涛却梦在蔷薇里。

音乐课上,老师正在吹奏一首他原创的得意之作,蔷薇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因为羞涩而略微显得拘谨。终于,她鼓起勇气说:老师,可以让我试试吗?

教师里爆发出阵阵尖叫,那个中年男子的眼睛,少有地明亮起来。

她吹奏的动作很僵硬,可还是完整地吹奏出了曲子,旋律稍微有些忐忑。吹完曲子的蔷薇,大口地喘气,因为兴奋而满脸通红……

老师从座位上站起来,卖力地鼓掌。他不能不为之感动,那是他的作品在一个年轻生命手中的盛放,他第一次在课堂上声音嘶哑。

那一刻,海涛意识到自己是那样的平庸,恐怕连和蔷薇做朋友都没资格……

海涛的功课荒废了很长时间。他从老师眼中的乖孩子,变成了一无是处的`懒学生。可他并不在意,也没有在意的兴趣。

他常常在暖洋洋的下午,仰躺在操场的草皮上,看着满头被汗水浇透的男生追逐着足球跑来跑去,阳光轻轻地驻留在他的睫毛上,他看见了它放射的绚丽颜色。天空点缀着少许细碎的白云,漫无目的地游走、飘动,他想:它们也是孤单的吧?

他痴痴的站在钢琴室的门外,听见了音乐老师和蔷薇高低不平的笑声。强烈的嫉妒心,使他不由探头从门的缝隙里向里看:男子颓败而猥琐的脸,蔷薇因为羞涩而涨红的脸,男子苍老而颤抖的手,蔷薇依旧洁净而细长的手指……

一道闪电划过海涛的脑际,在身体即将冲进去的一刹那,大脑却命令他“滚,快滚!”

自己何必自作多情!一对狗男女!

海涛身体跌跌撞撞,再次来到铺满阳光的操场,然后对着一位男生射出的一记快球嘶哑的叫喊“好——”,然后痛苦地蹲在草地上,眼泪,不断地漫涌出来。

他在下晚自习的过道等她,同学已经很少,他知道她每天很晚才会下楼。

深冬的空气冰冷而笨重。他裹紧厚重的羽绒服,惴惴不安地倚在楼梯的栏杆上,寒风灌入楼道的低低哀鸣不断地传来,他觉得自己象个愣头痴笑的傻子。

她围着一条粉色的围巾,抱着双手,慢慢地从他的身边走过。他痴痴的看着她起伏的胸脯,听着她柔弱的呼吸。直到蔷薇走过拐角,他才想起自己站在此地的目的……他追了上去,蔷薇回头,略显吃惊地看着他的脸。

从一开始,这次对谈注定他是失败者,他依旧清晰的看见心中开放许久的花朵,却因为现实的残酷而逐渐颓败,可是他不甘心,努力去挽救,可是那毕竟已经颓败不堪。

“为什么?”海涛清晰而和缓地问,像是在问自己。

蔷薇愈加惊讶起来:“什么为什么?”

“你和那个龌龊的老男人!”

“哪个龌龊的男人?”

“那个只知道吹葫芦的糟老头!”

蔷薇没有大喊大叫,亦没有哭泣,更没有申辩,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孩,眼神渐渐黯淡,然后她轻轻一笑,她说:“那又与你何干?”

海涛以为蔷薇会为自己所谓的清白而极力申辩,甚至做好被狠狠扇上两个大耳光的准备。

可是,面对蔷薇的不以为然,他只能苍白地苦笑。

他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他转身的一刹那,蔷薇洁净的手指却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他再次苍白的苦笑,自言自语:“曾经爱,现在爱,爱是龌龊的男人!”

他并没意识到,他的唐突带给了蔷薇多大的伤害。

流言象传染迅疾的病菌一样四处传播着,议论变成被书本压抑之后的一种发泄,而蔷薇成为了流言之的。而海涛看见的,依旧是蔷薇另一只眼睛的微笑——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可以交往的同学,女同学都戏称她是卖艺的。

海涛有时还在心里为蔷薇辩解:也许她是被强迫的,也许那天自己看见的并不是她,可是种种强词与掩饰最终令自己感到可笑,她已经是一座孤岛,即使离他越来越遥远,可他知道,那里依旧是神秘并引诱他前行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窗前出现每天等待蔷薇放学的英俊男生,理着很时髦的韩式发型,穿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和一条白色的休闲裤,蹬一双厚重的马靴。白马王子的出现,令蔷薇更加孤立,满地都是嫉妒通红的眼睛,不变的是她依旧如泣如诉般的嗓音,她时常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低声吟唱着王菲的《天上人间》,而海涛,依旧是她忠实的听众。

蔷薇和那个英俊男生的卿卿我我,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很多同学都在嫉妒,嫉妒是人天生具备的本能,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构筑着一颗狭隘的自尊心。

海涛每次看见蔷薇挽住那个男子有说有笑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心中总是很失落,他再次意识到:也许自己连做蔷薇的朋友都不够格。

当英俊男子倒地的一刹那,涛忽然觉得有种轻微的快乐。

他的血从嘴角涌出来,带着殴打者的快感。一个人很难评估自己的勇气,即使懦弱,只是野性被潜意识给忽略了。

当他看见蔷薇的泪水,那是汹涌而绝望的泪水,他忽然觉得很多人错了,说不清是为什么,就像某种让自己坚信的直觉。

海涛拿起砖头冲出去的时候,脑海里一片茫然,不知是为了蔷薇的眼泪,还是为了心中那久违的柔软?

满地是血,海涛倒地的时候,听见砖头撞击脑袋沉闷的声响,血的腥味已经令他几近呕吐,然后他看见了蔷薇低俯的脸,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至今,海涛向大家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总轻轻一笑,然后摸摸额头依旧清晰的伤疤,说:很多转机,便在那一秒的冲动。

他在一次为学生吹奏葫芦丝的时候,再也无法继续,他痛苦地抱住头,身体激烈地颤抖,然后不停的奔跑,口中发出恐惧的声音。也许他疯了,没有任何预兆,只是大脑中的某些物质,突然丧失,没人知道理由。

他在送去医院的前夜,从楼顶坠落,留给讹传者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

从此,钢琴室门外,时常可以看见两个身影。那个帅气、干净、名字叫周伟的男孩,靠在楼梯的栏杆上,而蔷薇将脸埋进楼梯的阴影里,用葫芦丝吹奏很多人都熟悉的那首曲子,两个身影象是在守卫一个仪式:一个在祷告,而另一个似乎在祝福。

也许音乐老师真是蔷薇所爱的人,很多人开始同情蔷薇,那是一段不对等的爱情,而蔷薇也许只是个崇拜者。

可一切都只是猜测。没人可以再靠近蔷薇,她过于敏感,已经为自己构筑了一个森严的堡垒。每天和她相伴的,还是那个留韩式发型、干净、帅气的男生。

“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对,也许他们以后会结婚,”一个女生这样对海涛说。

海涛报之一笑:“每个人都可能结婚,只是我们不知道,最终有没有这个福气。

那个叫林欣的“富二代”男生,再次带着几个满脸骄横的男生,在蔷薇和周伟分手的路上,杀气腾腾地拦住周伟。

他的表情,是那种一切皆可放弃且一无所有的人才有的神情。他对周伟说:如果你不离开蔷薇,就将冰冷的刀子扎入你的胸口。

周伟已经习惯这些花花公子的色厉内荏,一脸漠然的继续向前走。在爱情面前,决不能向任何人妥协。

只不过是再次头破血流而已,他已经不在乎。可是林欣,已经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当刀子扎入周伟的血肉里,咕咕流出的鲜血令所有人不知所措,周伟却栽倒在血泊里,等待时间的审判。

海涛发现周伟并把他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

是谁错了,到底是谁错了!当蔷薇痛哭的时候,海涛看见了蔷薇刘海里的眼睛,那里的眼泪不断涌出来,而她的另一只眼睛,却只是盈满眼泪。

她说,我的一切都没有了,命运设的一个局,我们无能为力。

从此,在钢琴室的走廊里,那个倚在栏杆上听蔷薇吹奏葫芦丝的男生,由周伟换成了海涛,依旧象是在守卫一个仪式:一个在祷告,而另一个似乎在祝福。

海涛去车站送蔷薇,她要转学去广东一个很远的城市。

那天是平安夜,漫天飘舞着雪花,他还记得他曾经的诺言:如果圣诞节会下雪,会是表达的机会。

蔷薇望着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的天空,除了回旋飘逸的雪花,便只有低吟的北风,这未尝不是一种送别的仪式。

他说:也许以后很难再见,可以让我看看你刘海下的眼睛吗?

海涛看见她另一只眼里的微笑,只是仿佛很遥远。

她撩开刘海,说:“这只是我用来流泪的眼睛,每个人的脆弱都是很难和别人分享的,而我需要把我的脆弱隐藏起来,这是流泪的左眼。”

海涛终于看见蔷薇撩开刘海的样子,两只眼睛都在向他微笑,可是,却都是那样的远……

火车即将开动,蔷薇转过身,消失在车厢的深处。

他们都没说再见,他们知道再见只是遥不可及的诺言。

海涛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他爱蔷薇,尽管他心里明白,这已经不重要。

在北方这座繁华而喧嚣的城市,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圣诞节,蔷薇的故事只是一个传奇:她有一只流泪的左眼,而她的眼泪,又带走了谁的爱,始终是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