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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丢失的纽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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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绕指,一丝凉,慢慢渗出来。下意识地紧紧衣服,原来,冷早已不打招呼寻上门来。季节往返,生命轮回,所有事物一岁一枯荣,唯有您,再也没有回来。

寻找丢失的纽扣散文

一直以为,您就是距离我心脏最近的一粒纽扣,有了您,冬天一直被关在门外。那些难以忘怀的温暖,在您走后的许多个日子,一点点反刍,直到倦倦睡去,泪水打湿了枕巾。

您已经离开我十五年。我成了那个丢失纽扣的孩子,被寒风吹彻。从此,心一瓣瓣锐疼。每一次疼痛,都带着彻骨的寒和骨肉剥离的痛楚。我知道,我必须呼唤我所有的细胞,找回那枚纽扣,为心补上那个缺口。

寻找的过程总是艰辛。

记得,我曾经和您一起掰玉米。浓绿、淡绿、翠绿,深深浅浅,有着生命细腻的纹路。我能听到那些玉米幸福的呼吸,还有丰收的芬芳。修长的玉米棵层层叠叠,阻遮了我的视线,我似乎能听到您的声音,那么切近,又那么遥远。我想跟上您的步伐,可紧追慢赶,您依然在我视力所达不到的地方,匀速前进。我很累,可我却无法停止我的脚步,因为,我怕我稍一懈怠,就寻您不着。

等所有的玉米都被摘下,等所有的玉米棵都被放倒,我的视野开阔起来。我以为,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望见您,呼唤您,亲近您,拥有您。可是,我失望了。一望无际的田野,层叠着您劳动过的脚印,弥漫着您挥汗如雨的气息,也许,我手边的这穗玉米就是您掰掉的,也许我脚下的这个脚印就是您踩过的,但,现在,此刻,您已经离开,我的呼唤赶不上您的步履,悲怆的落日,无奈而又忧伤。

于是,我怏怏地回去。影子孤单而瘦小。

也许,您会在院子里等我。怀揣渺茫的希望,一路小跑,一头扎进熟悉的'小院。

小院里,依然是我离开前的模样。廊前那个鸟巢还在,只是那双燕子还没回来。寂寞的鸟巢茫然若失。我能想见它的失落,那些曾经绕梁的燕子,有着最轻盈的舞姿和最明媚的表情,虽然,我的衣服上还曾经沾惹上它们的分泌物,但,这并不妨碍我爱它们。您也是喜欢它们的,有时,闲暇,您也常撮了口唇,冲它们欢快地吹奏一曲好听的歌曲,而它们唧唧喳喳的回应,常让您的脸上溢满温情。

那个您亲手买回的藤椅还在,而坐在藤椅上笑眯眯打盹的您,却遍寻不着。我抚摩着那光滑的扶手,感受着它的清凉。您说,夏天坐在上面,凉丝丝的,舒服。而今,夏天已过,秋的羽毛被风这只大手扯落,那些裸露的寒,似乎不经意被唤住,粘着在椅子上,我不敢轻易坐上去。只怕,一不小心就碎了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坚强。

母亲说,天冷了,炸松肉吧?我赞成。油锅支上了,随着温度的升高,滋滋地响。我知道,这个时刻,您应该不会在厨房里。平日里,厨房是属于母亲的,您只在重大节日操刀下厨。印象最深的,是您春节炸松肉的情景。软软的面团在您的手里滑腻地像一段盈白的梦,您双手一抖,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圆或扁的梦便入了锅。沸腾的油热烈地拥抱着它们,创造着它们,于是,待它们一个个羞红了脸,您便指挥我用筷子夹起来,金灿灿的各色花样的松肉便香喷喷地出锅了,谗得弟妹们直流口水。那时的您,面上是含了笑的。我们的脸上,也是炸开的笑。

而今,松肉还在。面团还在。母亲和我还在。弟妹还在。而您,却不知躲在了哪里。油锅里嘶嘶然冒着热气,我手忙脚乱地又扔面团,又夹炸好的松肉,母亲在一边忙着她的伙计。有几次,我甚至感觉你就在我身边,可,伸手触摸到的,却只有空气而已。

盛饭的时候,我把饭碗递过去,您接不住。吃饭的时候,我唤您,声音却被什么阻隔,您听不到。我搬了凳子,想到更高的地方寻您,暮霭深深,除了黑,还是黑。我心上的那个缺口,又疼了。

纽扣,我的纽扣。那是我唯一可以感知您的物件,真的走失了。我不住地埋怨岁月的调皮,为什么它拽走的是我最心爱的那颗?为什么它在若干个黎明黄昏之后还没有如约还给我?

南屋,您驻留最多的地方。记得,每个寒暑假,我都会懂事地陪您,过磅,记帐。您喜欢粮食甜美的面庞,您迷恋麦子馨香的气息,当然,我更知道,您热爱我们,热爱您的家人。因为热爱,您把自己典当给了无休止的劳动。

忙碌的时候,您顾不得喝一口水,吃一口热乎饭。无论再累,您给顾客的总是毫无例外的笑脸。您说,庄户人都不容易,十里八乡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您从不肯玩心眼,打黑称,待人态度又和善,所以大家都乐意来您这里粜粮食。

有时,心疼您,我常把别人给我的一些小零食与您分享。于是,劳碌间隙,您的笑,暖暖的,明丽的黄。

而今,原先繁忙的南屋空落落的,由于经年不用,有些地方,被蛛网占据,望过去,徒增伤感凄惶。那浸润了您体温的磅秤早已转手卖给了别人,您经常涂写价格的小黑板也剥落了漆色,有了些沧桑的味道。我走进屋去,空荡荡的,这个我也曾经十分熟悉的屋子,突然变得遥远而陌生,那些空出来的部分,被岁月的风声填满。

父亲,您就是我心上的那枚纽扣,温润,安心。当我遭遇某场风暴时,我知道,您会为我阻挡雪雨风霜。因为有您,我一直安然地享受着春暖花开。可是,一双黑手劫持了您,当我焦灼地为你四处奔走时,它却不守信用,突然撕票。我愣住,泪眼模糊中看您越走越远,我的悲痛,我的无奈,我的隐忍的泪水,都从那个春日的下午开始泛滥。

从此,我的梦境里多了一抹白。您的苍白的脸,苍白的声音,苍白的步履。我知道,您肯定不想走的太快,您知道我们还需要您的呵护,您知道您还年轻。是啊,我也一直以为属于我的那枚纽扣,会好好的,陪我走上七八十年,至少,会在我准备好之后,选择退役。

当我置换了心上那个矮小的流年,从35岁逆流回去,您却无法停下您的脚步。我不知道余生的岁月,是否还能等来您的眷顾,我一直坚信,您是眷顾我的。

您走失的那日,49岁,再翻烂8册日历,我也将迎来厚重的49岁。而我不知道,我的49岁是否能和您曾经的脚步步频一致。我指着您的照片对儿子说:这是您的外爷,妈妈心上一枚温暖的纽扣。

儿子问:外爷去哪里了呢?我想了想只能如此回答,他的外爷,在一场雪事外,等另一个春天。也许,他暂时还不能听懂我的话,可我坚信,总有一天,他也会在遭遇某些挫折后,安静地倾听春天的脚步。

如果可能,在梦中,我还要继续追寻那枚纽扣的走向,不为别的,只为了那曾经传递的温暖和正在生长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