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到只剩笑散文

舅父弗兰斯·福特是个有修养的男人，学识渊博且性格温和。而相反的是我的舅妈芷兰是个脾气暴躁且五短身材的女人，如果人的长相总体来说给10分的话，以事实的名义，我想最奢侈的判断也不过给她6分，当然，对于舅妈，我想这样已经足够让她祈诚的上香了。
　　而现在困扰我的问题是他们怎么会生活在一起？而且竟然会生活得让有些人产生不舒服的嫉妒感？就直接点说吧，弗兰斯·福特先生怎么会娶这么一个丑陋的女人来做我的舅妈？
　　舅妈虽然人长得让人感觉不是太舒服，可是生活却过得很有情调，是个很会罗曼蒂克的人。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天早晚把音乐打开，然后穿着只有在晚会上才会穿的长长的拖地裙，像股旋风一样从众人面前飘过，满屋子旋转……当然，这种打扮和行为看起来都不是很糟糕！如果在我的舅父弗兰斯·福特先生看来。每当她沉浸在舞曲的美妙中时，就会情不自禁的把两只胳臂高高举起，而这时我就有机会看到她左腰上的那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疤痕。我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更何况这是一个本身就不完美的东西！所以每当此时，我就会有意地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看她旁边鱼缸里游动的金鱼，想着这真是艺术的一个失误。而这时如果只有一个观众的话，那一定是舅父，无论是在演主角还是演小丑的角色，他都会说：“哦，亲爱的，你简直就是美神维纳斯的化身，我向你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全能的上帝作证！”而我疑惑的是说这话时，我的舅妈芷兰女士她并没有失去任何一条胳臂。
　　这种瑕疵使我的厌恶情绪疯长，在一次晚饭时我竟然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芷兰女士请你收起舞步，你那条伤疤真的太丑陋了！”舅妈吃惊地望着我，随后就倒在沙发上就抹起了眼泪，我有一种打了胜仗的喜悦，而这种喜悦很快就消失了，原因是我的舅父弗兰斯先生一把揪住我就往外拖……
　　“听着，雪，我现在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事实，你的舅妈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不准你再这么亵渎她……”舅父的眼眶有点湿润，于是讲起了一个只属于他俩的版本。
　　一向日子过得很平静的他们在2003年的某一天就吵起来了，大概原因是舅父身体不舒服又不愿去作检查，为这点吵我是相信的，因为舅父曾经说过，医院不是人去的地方，是放棺材的地方，到那里的活人也会被整死的。他们的吵架像是火山喷发，谓为壮观，当然，这能量主要来自于舅妈芷兰女士。她的每一句话出口时，你就会感觉到整幢楼都在动。他们吵得很凶猛，而越是凶猛越是接近亲吻，这使我常常怀疑舅父不是在美国长大的，倒像是俄罗斯或加拿大原著居民，他们俩的行为也是谓为壮观的俄罗斯风格同时又具备了加拿大惯性。
　　故事的糟糕透顶或许才刚刚开始。2003年的9月，对于舅父来说这一定是个该死的灰暗季节！他的生命也处于停滞阶段，当医院的化验结果出来时，他和舅妈芷兰正忙于对孕育新生命的憧憬中。而不幸的是他们的憧憬遭到魔鬼撒旦的嫉妒，事实证明他得了尿毒症！而此时另一个小生命正处于蓬勃的萌芽状态，舅妈芷兰已经怀孕2个月零3天。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舅妈的精神一度很糟糕，从早上到晚上她都被这种痛苦的情绪缠绕着，使她不能释怀，甚至在吃饭的时间里她都不能从这种痛苦的情绪中逃脱出来。她会用筷子敲着桌子问舅父：“哦，亲爱的弗兰斯，这是在吃午饭还是晚饭？”舅父出去的一天的时间里，她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看电视、不听音乐、不开手机、也不理会任何人，一个人静坐着抚摸着还未隆起的腹部默默流泪……只要弗兰斯一回来，她就马上变得精神起来：“亲爱的，你听我说，你这病其实只要有肾原就没事了，医生说肾原只是一时紧缺，相信……”“听着，芷兰，不要再提这事好吗？”每次都被舅父粗鲁地打断。“我走后，你要和咱们的孩子好好地活着，我留下的财产足够让你们过上富足的生活。”每听到这些类似口头遗嘱的话语，舅妈就会背过身去面朝窗外流泪。
　　2003年的9月15号，她突然一改往日的忧伤显得很高兴地告诉舅父：“亲爱的，我们有希望了，医生说已经有肾原了，谢谢上帝，你有救了！”“芷兰，你在说什么？你是在给我开玩笑吗？我不能去做这个手术！”舅父似乎要咆哮起来，他的怒火来自于对未来的不安，这笔费用足以让他从一个富翁变成平民。舅妈此时显得异常坚定：“听着，弗兰斯！你必须去做，除非你不愿意听到咱们的宝贝叫你爸爸了。”提到孩子，对于舅父来说是个最大的软肋，他无任何理由不妥协。
　　手术在舅父妥协后的第二天进行，怀着对未出生宝宝的爱，相信上帝也会祝福他的。果然是一切都很顺利，舅父的生活有了新的生机，他又可以享受阳光的温暖了。在那段日子里舅妈每天都做好舅父最爱吃的饭菜送到医院来，每次来的时候都显得很疲惫，可每次她都会用勺子盛满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吹着，待到温度适中的时候再送到舅父嘴里，然后微微笑着看着舅父像个孩子一样大口大口贪婪地喝着她亲手做的汤。每当享尽美食之后，舅父就会把脸贴近舅妈的腹部，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哦，亲爱的的小宝贝，你什么时候出来见爸爸呀？爸爸好想你哟！“然后满怀深情地在肚皮上亲一口，舅妈这个时候仍然在笑，可眼睛里全是泪水。“亲爱的，你怎么流泪了？”舅父爱抚地替她拭着泪。“弗兰斯，我想我是太激动了吧！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舅妈重新调整一下情绪，又微笑地望向舅父。
　　自从舅父做完手术后，舅妈整个人都变了。她再也不会向以前那样从早上到晚上满屋子旋转，时不时找点茬子开放一下火药库。而大部分的时间你看到更多的则是她注视着我舅父时的微笑，淡淡的、夹杂着一丝不意察觉的哀伤。她微笑着做饭、洗衣，微笑着穿梭于各大商场购物，然后回来给舅父做各种精美可口的饭菜……舅父在微笑中看到了阳光，感觉到了生命的美好与温暖，同时最使他感到庆幸的是他又活过来了，可以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抱着他的孩子亲昵地叫宝贝。这种健康的情绪影响着他、鼓舞着他，直到他出院、康复、重新上班。
　　离宝宝预产的日期越来越近了，舅父每天一下班就早早赶回来待在家里陪着舅妈。一天舅父下班回家后突然就看不到了舅妈的影子，正欲外出寻找时，发现桌面上留下了一封信，舅父把信打开看到了下面的内容：
　　亲爱的弗兰斯：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登上飞往澳大利亚的国际航班。请你不要为我流泪和伤心，那样的话，无论在哪里我的内心都会得不到安宁！亲爱的，从你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你的'生活就开始活在被我的欺骗所编织的神话中。虽然那样我很痛苦，可是看到你的快乐，我就只有用微笑来诠释我的内心的所有痛！我是活在内心的伤痛和对你的爱中生活的，这种生活本身就使我像是一个病人，这种病是来自矛盾和挣扎的折磨。一面是你的幸福和快乐，它强烈地促使着我要和你同乐，所以我微笑！另一面是我的痛苦，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血沥骨的痛：咱们的宝贝在我决定要把肾给你一半的时候就走了，他（她）很乖，知道爸爸妈妈很忙，就暂时又回去了。亲爱的，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当我的肾在你的身上鲜活的生存时，我觉得我和你的生命是一体的，我感到了安慰和快乐！这一点我相信我们的宝贝他（她）会理解的，他（她）是个天使，他（她）会张开翅膀栖息在天堂的灵果上看着你笑的。亲爱的，当你抬头看夜里的星星时，那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的就是宝贝安琪尔醉涡的笑。
　　是的，我承认我的痛楚已经无法遏制，特别是看到你对未来生活那充满希望的眼神。我的心像是被谁不小心戮了一个洞，那种听到自己的心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血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可是亲爱的弗兰斯，我不得不告诉你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我必须向你微笑，我的爱人，当生活没有了阳光的时候，我必须给你一个阳光明媚的微笑，让你觉得你是活在温暖的春风里，而不是天塌了无路可走。现在离宝宝要出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害怕看到你知道事情真相后的绝望表情，而你知道的我最不忍心的就是看到你的痛。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了，医生说我以后不能再生育了。这话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揪心，可我不得不接受事实对我的宣判，你是家里的几代单传，这个结果无疑是给我定了死刑。亲爱的，难道我要自私地留下看着你遭受来自上辈们的谴责吗？我不能，我绝对不能这么自私地毁了你！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你能够活下去，能够幸福地活下去吗？所以，我选择离开，也只能离开你，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把你忘记。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再娶上一位你心仪的姑娘，为你们家续上香火。我知道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有多痛苦，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在做这一切时我都是在笑着的，虽然流着泪。
　　行了，亲爱的，到现在你什么都明白了，我想今天的澳大利亚一定是个晴朗的日子，愿你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晴朗！愿上帝祝福你！
　　爱你的芷兰！
　　信上斑斑点点的泪痕可以看出舅妈在临走前内心作过多么痛苦的挣扎，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是不情愿而又迫不得已。
　　故事到此还没有结束，之后的故事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伤感和悲壮，舅父当天就乖飞机飞往澳大利去了。临走前就留下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是我绝不能失去一个为我带着痛微笑的女人！”再之后两人相亲相爱，芷兰舅妈继续着她的罗曼蒂克，但是再也不敢抬起她的胳臂向上挥舞，因为她不愿意让弗兰斯看到她的伤疤。而在某次舞曲响起时，舅父一把抓住她两条胳臂高高向上举起：“亲爱的，不要顾忌了，自由地跳吧，你是我永远的维纳斯！”再之后我们家孩子多，用我母亲奥斯玛·福特女士的话说就是：“哦，亲爱的雪，我觉得这个家是有点拥挤，不过我常常觉得你占的空间比例比你的姐妹们多一点，不是吗？”于是就把我送给舅父去做了他们家的“掌门人”，顺便也见证一下他们俩的“绝版”故事。